林晚兒臉上的笑容僵住了,“姐姐,你這是什麼意思?我一片孝心……”
“我說,拿走。”林姝終於放下碗,轉過頭看她,那雙眸子在昏黃的燈光下顯得格外黑沉,“蕭祖母病體沉重,腸胃虛弱,吃不得這種油重甜膩的東西,隻會生痰積食,加重病體負擔。”
她說的是事實,可林晚兒卻像是被踩了痛腳,眼圈立刻就紅了,“姐姐怎可如此汙蔑我的一片心意?這牛乳酥最是鬆軟,入口即化,蕭祖母平日裡最愛吃了!我知道姐姐心裡怨我,可你也不能不許我儘孝心啊!”
她轉向蕭澈和侯夫人,淚水在眼眶裡打轉,聲音裡滿是委屈,“世子爺,夫人,你們看姐姐,她……”
“平日裡愛吃,不代表現在能吃。”林姝打斷她,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一個三歲小兒生病了,尚且知道要忌口,吃些清淡的,妹妹連這點粗淺的道理都不懂,還口口聲聲說儘孝心?你這孝心,是要送到閻王殿去嗎?”
“你!”
林晚兒被她這番搶白堵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氣得渾身發抖。
林姝懶得再跟她掰扯,直接看向侯夫人,語氣平靜卻不容置喙:“夫人,您若是不信,可掰開一塊嘗嘗,看這牛乳酥裡,是不是油糖都重,再想想太醫的囑咐,以蕭祖母如今的身體,是否受得住。”
侯夫人看著林晚兒那張梨花帶雨的臉,又看看林姝那雙清明鎮定的眼,心中那杆秤,早已偏得沒邊了。
她沒說話,隻是對著林晚兒,疲憊地擺了擺手。
那意思,不言而喻。
林晚兒如遭雷擊,不敢相信一向疼愛自己的侯夫人,竟會如此對她。
她求助似的看向蕭澈,希望這個永遠會為她說話的男人能幫她。
蕭澈的目光,卻一直落在林姝身上。
他看著她,看著這個女人用最簡單的道理,最平靜的姿態,將林晚兒的那點孝心擊得粉碎。
他想起林晚兒在柴房的哭訴,想起她在清風苑的喊冤,想起她剛剛在鬆鶴堂的爭吵……
每一次,她都將自己放在弱者的位置上,用眼淚和委屈作為武器。
而林姝,從始至終,她隻講事實,隻講道理。
哪怕她虛弱得快要站不住,哪怕她被所有人誤解,她也從未掉過一滴眼淚。
誰是真,誰是假,誰在演戲,誰在做事,在這一刻,對比得前所未有的清晰。
“收起來。”蕭澈終於開口,聲音冷得像地牢裡的鐵鏈,“祖母要靜養,你出去吧。”
林晚兒臉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乾乾淨淨。
她呆呆地看著蕭澈,看著他眼中那陌生的冷漠與厭惡,一顆心,直直地墜入了冰窟。
他,不信她了。
巨大的羞辱與恐慌席卷而來,林晚兒再也待不下去,提著那個此刻顯得無比諷刺的食盒,幾乎是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暖閣裡,再次恢複了安靜。
林姝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重新坐回床邊,端起那碗已經有些涼了的米湯,繼續一口一口地喂著。
她甚至沒給蕭澈一個眼神,仿佛他隻是屋裡的一件擺設。
蕭澈看著她的側影,看著她蒼白的臉頰和專注的眼神,第一次,對自己引以為傲的判斷力,產生了深刻的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