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令她不解的是,慕容熙幾次進宮,卻始終沒有將此事告知皇帝。
是忘了,還是有意隱瞞?
沉魚盯著慕容熙瞧。
慕容熙道:“我若猜得不錯,他們所說的巴東王應是武帝四子蕭濟,曾任荊州刺史,後來......為武帝所殺。”
沉魚不由坐直了身子,等著聽第二段故事,慕容熙卻擱下茶盞,取了‘紈素生春’放進手邊的香爐。
他抬起眼看她:“據暗人所查,竟陵王似有血脈遺存於世,我需要你親自去查。”
沒故事聽,沉魚有些失望,正欲起身,慕容熙卻拉住她。
“等等。”
“怎麼了?”沉魚不解。
慕容熙沉著眸,解下她掛在腰間的玳瑁劍。
因拒絕收下玉首劍,太子便另取了一把玳瑁的賜給她。
慕容熙把解下的劍往地上一丟,拿了巾帕拭手,聲音很冷:“彆忘了自己什麼身份。”
*
婚期臨近,宣城郡公府的眾人,是一日賽一日的忙。
內苑的長廊下,有侍女穿梭其間,忙得腳不沾地。
沉魚握著小木劍立在白玉石欄上,像往日一般練武。
她悄悄往水榭處瞟,自打慕容熙坐定,府中各處的管事便將他包圍其中。
溫媼說,夫婦乃人倫之基,婚禮是禮之本。宣城郡公大婚,婚禮自然要隆重繁瑣。
在這一片人人繁忙的景象裡,似乎隻有她一個閒人。
是啊,自慕容熙去衛尉上任後,她確實清閒了許多。
除了夜裡偶爾需要她爬一爬彆人家的窗戶,聽一聽牆根,已經許久沒做過殺人放火的事兒了。
趁著慕容熙眼下完全顧不上她,沉魚活動了下泛酸的肩膀,打算提前歇上一刻,手腕一轉,劍身幾乎沒入劍鞘。
忽然,有什麼細小的東西直直打上她的右腿關節處。
沉魚吃痛,膝蓋本能一彎,整個人就朝水麵栽去,落進水塘前,她急急一翻,卸了力道,又虛踩著荷葉,重新躍上浮橋。
回頭再看元凶,慕容熙正隔著半個水塘涼涼瞧她。
“心思不集中便罷了,竟還學會偷懶,自己去領罰。”
“是。”
沉魚心虛地低下頭,熟門熟路往烏園花田邊的空地去。
從紅日當空,跪到太陽西斜,沉魚的兩條腿早沒了知覺,再一抬眼,瞧見婢女們手上捧著的膳食,偃旗息鼓的肚子,又不爭氣地叫起來。
沉魚抿起乾巴巴的唇,往下咽了咽口水。
經過的婢女看一眼,轉頭對同伴嘀咕:“都快一天了,要不要給她送塊乳餅?”
同伴忙扯住她的胳膊,下巴往水榭那邊揚了揚。
“郡公不發話,誰敢?再說了,我看這時辰也差不多了,一會兒到用晚膳的時候,郡公保管會叫她起來。”
“也是。”婢女點點頭,轉而又想起了什麼,道:“我聽門房上的人說啊,新夫人人長得美,性格也好,待下人可溫柔了!”
同伴撇撇嘴,不以為然:“新夫人的容貌脾性如何,門房上的人又是從哪兒聽來的?”
見人不信,婢女忙道:“賜婚的聖旨一下,消息傳遍了整個都城,那鄧女郎可是武昌公主與太尉之女,也是頂矜貴的名門淑女,雖非絕色之姿,但也是端莊大方、極有教養的,大家都說她與咱們郡公是珠聯璧合!”
有婢女點頭附和:“是啊,我也聽說了,說她性子柔和,最是體諒下人。”
有人哼道:“不管新夫人容貌脾性如何,反正都是未來的女主子,待他日入了府,總要懲治薄唇輕言的人,我看你們啊,往後還是少嚼舌根吧!”
兩人也不惱,相視一看,頗有感慨:“也是啊,自打咱們進府,就沒個女主子,這都多少年了啊。”
那人又道:“你們與其想那些有的沒的,還不如好好想想以後,如何討得新夫人喜歡才是緊要的。”
幾人連連點頭。
先前的婢女又問:“你們說啊,老郡公權傾朝野,為何夫人故去後,彆說側室了,竟連個侍妾都沒有?還有——”
她往周圍看了看,指著烏園後頭的一幢八角小樓,壓低了聲音,“那小樓究竟是做什麼用的,為何溫媼(ǎo)從不許我們靠近?”
“你們的活都做完了?”
有蒼老的人聲在她們背後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