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烏園,一路暢通無阻。
沉魚邁出郡公府大門。
青蘿才得了消息,慌慌張張從耳房跑出來,就見女郎已經走出大門。
來不及與管事多說,簡單行了一禮,告辭離開。
待追去門前,就看到沉魚已經登上車。
門外懶散歇息的一眾仆從,瞧見突然出現的女郎,慌忙從地上爬起來,互相催促著,準備出發。
犢車在外停了許久,先前積攢的熱氣早已散儘,從暖融融的居室出來,再坐進冷冰冰的車廂,周身都是侵體的寒氣,沉魚裹緊身上的披風,仍是止不住瑟瑟發抖。
“女郎?”
等了許久也不見車內人出聲,青蘿隔著垂簾詢問。
沉魚吸了吸鼻子,悄無聲息擦掉眼淚。
“走吧。”
毫無情緒,一如先前。
不覺有異,青蘿應聲。
“是。”
犢車緩緩行駛。
沉魚還是透過簾帳往大門口瞧,孟管事站在門前,與守衛一道往這邊看。
沉魚收回視線,默默歎氣。
日頭已經西斜。
按她所想,隻問慕容熙一句話就該快快離開,沒想到幾番折騰,竟耗費了大半日的時間。
這樣回去又該怎麼跟董桓解釋?
來郡公府本就是有意瞞著董桓先斬後奏,時間短些,借口說拿些從前的舊物,也不是不行,可現在就連衣裳也換了......
沉魚將頭輕輕倚向窗子,慢慢閉起眼,一個人安安靜靜靠坐著,愁緒冥冥,心亂如絲。
犢車在董府門前停穩。
沉魚收拾好雜亂的思緒,又理了理鬢發衣衫,尤其罩在外麵的披風,這麼瞧著,倒能遮掩一二。
青蘿掀開簾帳,讓至一側,冷風立時湧進車內。
沉魚鑽出車廂。
不過一瞬,青蘿瞪大眼睛,張著嘴驚訝看她。
沉魚偏頭瞧一眼青蘿。
視線相交,青蘿麵上一白,慌忙垂下頭,死死咬緊嘴唇。
沉魚沒有立刻下車,睨一眼青蘿攏著簾帳的手,指節發白,抖得簾帳微微顫動。
沉魚不著痕跡移開眼,平平靜靜走下車。
她也不急著進門,隻在車前站定。
“青蘿。”
“是,女郎,”青蘿往那亭亭而立的背影看,舔了舔唇,艱難走上前,垂首低眉:“女郎有何吩咐?”
沉魚淡淡看一眼頭都不敢抬的人,道,“我餓了,你去給之桃說一聲,我想吃蓴魚羹,讓她親自盯著做,待你傳話回來,我再給你找東西。”
青蘿低下的眼一亮,聲音發顫:“是。”
說罷,青蘿躬身退下,進大門的時候不小心絆了一跤,險些摔倒,站直了身子,穩一穩心神,才又忙忙往曉月館去。
沉魚瞧一眼,轉頭看向門口的另外兩輛犢車。
聽說今日太府令家的老夫人過七十大壽,看情形裴夫人與董玉喬也是才回來。
沉魚這邊想著,那邊邁進門。
正巧與朱砂迎麵碰上。
見到門外走進來的人,匆匆忙忙的朱砂一愣,忙讓開行禮。
沉魚應一聲,目不斜視。
果然,還未走到後正房,就瞧見等在遊廊邊的董玉喬。
沉魚想避開,誰想她卻是迎上來。
“你這是去哪兒了?”
沉魚睨一眼,“好不容易出門,可去的地方不要太多了。”
董玉喬狐疑盯著沉魚,無意中瞧見一處,不由蹙起眉,再要細看,沉魚已繞開她。
董玉喬氣呼呼地瞪著沉魚的背影,待瞧見跟在她身後手捧布匹的仆從,艴然不悅。
不過一個低賤的女奴,真把自己當什麼人了?
甫一進門,沉魚便屏退了婢女仆婦,徑自走到寢屋。
取來素日居家所穿的常服,再將身上的衣衫褪儘,細細檢查。
她偏著頭,跪坐在銅鏡前,撩起脖間的頭發,湊近了細瞧,果見白白的皮膚上,有一處醒目的紅痕。
若非董玉喬剛剛一直盯著她,她竟也不曾注意。
這樣的情況倒還是頭一回。
應是最開始她與慕容熙廝纏時,不小心留下的。
旁的地方就罷了,掩在衣裳底下也不會有人發現,偏偏在這脖頸處......
如果叫他們瞧見,總不能說出門與人打了一架吧?
就算打架,也不該是這樣的印子。
或者說是蚊蟲咬的?
可是這個季節,哪來的蚊蟲呢?
沉魚垂下眼,發愁。
尚不等她想到辦法,青蘿就回來了。
“女郎。”
隔著一道屏風,站在寢屋門口。
聽到青蘿的聲音,沉魚過醒神,偏頭往那屏風後的影子瞧一眼,再看回銅鏡。
“備水沐浴。”
“是。”
輿室裡,水氣繚繞。
沉魚閉著眼,靠坐在浴桶裡。
門吱呀一聲開了,青蘿低眉下首地捧著瑤盤走進來,在浴桶邊站定。
“女郎,您要的牛乳。”
“放著吧。”
青蘿依言將牛乳放下,便有些不知所措。
郡公府內,宣城郡公與女郎舉止親昵,旁若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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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更是與女郎獨處好幾個時辰。
女郎遲遲不歸,她心下不安,詢問郡公府中的管事,管事卻是諱莫如深,叫她耐心等著。
等女郎從車廂內出來,她才發現,不僅女郎出門前梳的發髻散了,就連披風底下的裙裳也換了。
董府門前,青蘿在冷風中驚出一身汗。
她雖未經人事,但做了這麼多年的婢女,先後也伺候過郎主的幾房姬妾,哪裡還會不懂發生了什麼?
女郎這分明是與宣城郡公有私。
偏還叫她親眼目睹了這私情......
青蘿心如擂鼓,女郎真的會給她解藥,讓她活著嗎?
“青蘿。”
輕輕的一聲,青蘿的身子猛地抖一抖,怯怯抬頭。
從浴桶中伸出一隻水淋淋的手,指了指小幾。
青蘿順著手指的方向瞧過去,那裡不知何時多了一個小盒子。
沉魚道:“打開,取一粒吃了。”
青蘿的眼睛驀地亮了。
“謝女郎。”
她忙不迭走到小幾跟前,顫手打開小盒子,取一粒藥丸服下。
藥丸滾入腹中,青蘿才舒了口氣。
不過須臾,心又提了起來。
她小心翼翼望過去,正對上一雙沉靜的眼。
“女郎?”
沉魚麵無表情,“說吧。”
青蘿一愣,睜了睜眼睛,繼而又明白過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