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守財臉色微變。
查驗賬目並非沒有先例,但多是走個過場,且會提前知會。
這般突然襲擊,口氣又如此不善,明顯來者非善。
“孫書吏,這……以往似乎……”
“以往是以往,現在是現在!”孫書吏打斷他,聲音拔高,“府尊大人有令,要嚴查各鋪賬目!陳老板遲遲不配合,莫非……真有什麼見不得光的勾當?”
他語帶威脅,目光掃過大堂裡漸漸聚攏過來的儲戶。
幾個原本要來存錢的小商人見狀,頓時猶豫起來,交頭接耳。
陳守財額頭見汗,知道不能硬頂,連忙道:“孫書吏言重了,配合官府,是小民本分。隻是賬目繁多,搬運清點需些時辰,還請諸位差爺稍坐喝杯茶,我這就讓人去搬。”
他一邊使眼色讓夥計去搬賬本,一邊親自將孫書吏幾人請到內堂用茶,心裡卻已沉了下去。
他隱約猜到,這恐怕是隆昌錢莊趙廣善搗的鬼!那趙廣善與知府衙門的某些人關係匪淺,這是要借官府的勢來打壓永盛!
原因很簡單,聚豐樓等一眾酒樓都來永盛錢莊存錢,自然損害了競爭對手隆昌錢莊的利益。
趙廣善向來和陳守財不對付,也不是第一次使絆子了。
可事已至此,陳守財隻有想辦法解決。
他立刻召集周鴻祥和陳弘到書房商議,因陳昂近日“表現突出”,也被破例叫來旁聽。
書房內氣氛凝重。
“那孫書吏分明是故意刁難!搬來的賬本堆了半屋子,吹毛求疵,問東問西!”陳守財氣得胡子發抖,“還暗示我們放印子錢、虛開兌票!這要是傳出去,引得儲戶恐慌,前來擠兌,如何是好?!”
周鴻祥麵色沉重:“東家,隆昌的趙廣善這是記恨聚豐樓存款之事,下了狠手了。他在府衙根基比我們深,尤其是戶房那邊……依我看,不如由我做東,請趙老板和孫書吏吃個酒,賠個不是,破財消災?”
他性格求穩,主張息事寧人。
“賠不是?”陳弘立刻跳了起來,滿臉不忿,“憑什麼?我們又沒做錯!分明是那趙廣善惡意競爭!爹,咱們不能服軟!大不了我也去府衙打點,我就不信銀子砸不下去!”
“打點?找誰打點?你知道該走哪條門路?送多少合適?彆銀子花了,事沒辦成,反倒落下把柄!”陳守財斥責道,他對這個眼高手低的嫡子有些失望。
陳弘被噎得滿臉通紅,嘟囔道:“那……那總不能就這麼認栽吧?”
三人爭論不休,一個主張退讓,一個主張硬碰,陳守財則猶豫不決。
陳昂一直安靜地站在角落,他低垂的眼眸裡,思緒正飛速運轉。
孫書吏……戶房……通判……《大夏律·戶律》中關於錢莊監管的條款……隆昌錢莊那些見不得光的勾當……一條條信息在他腦中碰撞、串聯。
他忽然上前一步,聲音平靜地打斷了爭論:“父親,周叔,大哥。”
三人停下,看向他。
陳昂看向陳守財:“父親,可否容兒子私下說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