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德民一旦下了決定,就不再拖拉,立刻轉身去尋書吏辦事了。
薛家在春柳縣也是有頭有臉的人家,薛德民亦有秀才功名在身,縣衙的吏員差役對他自然十分熟悉。有些事,不必驚動縣丞就能辦好了。
不過,考慮到薛家目前的麻煩,辦事的吏員謹慎起見,還是私下稟報了縣丞。
縣丞拖著病軀出來對薛德民道:“這是薛七先生的千金拿的主意?真不愧是大儒之女,這份決斷實在難得。
“既如此,你若也有心要將名下田產轉入族中,就儘快帶著田契來辦理吧。
“如今我在縣衙裡還能做主,趁早兒替你們辦妥了,也省得哪日上頭就派來了新縣令,不肯與你們方便。”
接著他壓低了聲音:“彆把所有田產都轉為祭田。你們薛家在春柳縣可不是小門小戶,新縣令若看到你們名下一畝私田都沒有,就知道有貓膩了,豈能善罷甘休?
“至少明麵上要說得過去。”
薛德民會意地點點頭,便將田契交給吏員,又給縣丞行了大禮,謝過他的提醒。
縣丞歎息著擺手:“不必多禮。我如今能做的也就隻有這些了,再多的……我老頭子也無能為力。”
薛德民見他病容憔悴,心中也有幾分不忍:“老大人還請多保重身體。如今春柳縣群龍無首,我們大家還指望著您呢……”
縣丞苦笑:“我也隻能勉力強撐了,能撐到哪天是哪天,不定什麼時候就倒下去,再也睜不開眼。你們若有親友可投靠的,還是早作打算吧。
“那凶徒眼下雖沒什麼動靜,可他能做下這等令人發指的惡事,又怎會輕易收手?
“他如今在耿大將軍麾下正得用,勢不可擋。不管朝廷最終是否給謝大人、薛七先生他們定罪,你們都最好避一避。”
他指了指吏員手中的田契:“這也不過是權宜之計罷了,是否有用,還未可知。
“不過你放心,實在不成,我會設法將收沒的田地記作官田。日後你們若有本事,還能設法將產業討回去。”
薛德民猶豫片刻,才壓低聲音道:“連老大人也這麼說,難道謝大人以東宮舊屬之身,依然免不了要死後蒙冤麼?”
縣丞歎道:“縣尊大人是得罪了朝中重臣,惹了皇上不喜,才被貶到春柳縣來的……你最好彆太指望他家。他在京中固然有親友,可對頭也同樣不少。
“倒是薛七先生師出名門,若有什麼說得上話的顯貴同窗,還是儘快去求一求人吧。”
薛德民聽得心中發涼,不由得又露出愁容來,猶豫了一會兒才道:“若果真如此,老大人……還是想辦法勸勸謝家人,早些讓謝大人入土為安吧?好歹要給靈柩尋個穩妥的去處……”
縣丞明白他的意思,默默點頭。
薛綠在縣衙門外的馬車裡等待著大伯父。
方才送走薛德民後,她便迅速而低調地往縣衙附近的商業街走了一圈。
如今縣裡街市蕭條,許多店鋪都關門了,但還有商家在開門做生意。
她買到了自己需要的東西,便趕回到縣衙門口的馬車上來,等不到一炷香的功夫,薛德民就回來了。
事情已經辦好,薛德民將更了名的契書拿給侄女瞧:“回頭我還要把長房的部分田契也帶過來更名,一部分歸入族中做祭田,一部分提前分給你哥哥們,再分一些給你兩個姐姐,補作奩田。”
若他當真因為兄弟被牽連入罪,好歹要安排好幾個孩子,也要保證老妻與族人的生活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