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日來的春寒料峭,讓黛玉又有些懶懶的,清晨起來便覺得胸口發悶,咳了幾聲。
紫鵑端來溫水和丸藥,臉上是掩不住的憂色。
“姑娘,該用藥了。”
黛玉剛要蹙眉,便聽得小丫頭報:“老太太來了!”
黛玉忙要起身,賈母已扶著鴛鴦的手走了進來,止住她道:“好孩子,快彆動,仔細又頭暈。”
賈母在榻邊坐下,仔細端詳著黛玉的小臉,眉頭微蹙:“瞧著氣色還是弱了些。紫鵑,平日裡這窗子可常開?”
紫鵑忙回:“回老太太,姑娘怕風,不敢常開。”
賈母搖頭:“這就是了。這屋裡頭,炭盆燒得旺,門窗又關得緊,氣息不流通,好人也要悶出病來,何況是你?”
她說著,便吩咐鴛鴦:“去把那邊窗子支開半扇,莫要對風吹著玉兒便是。”
一股帶著竹葉清氣和泥土芬芳的微風緩緩流入,頓時衝淡了屋內的沉悶。
賈母又對黛玉道:“我年輕時候聽個雲遊的老郎中講,人呐,不能總悶在屋裡。身子弱,更需循序漸進地活動。”
“如今天氣好,你每日早晚,讓紫鵑扶著,就在這院裡的回廊上慢慢走一走,看看竹子,透透氣,比吃什麼補藥都強。”
黛玉有些遲疑:“外頭有風……”
“傻孩子,不是讓你去風口站著。”
賈母笑道,“這廊下背風,走走無妨。總躺著,氣血不流通,身子越發懶了。聽話,試試看。”
“那屋子也彆總嚴嚴實實地捂著,每日早晚開窗通通風,換換清氣。不必遠走,就在這院子前後,看看竹子,聽聽鳥叫,比吃什麼補藥都強。”
黛玉心中微暖,又有些訝異。
外祖母往日也關心,多是賞些滋補藥材或精致吃食,這般細致到“開窗通風”“散步換氣”的囑咐,卻是頭一遭。
她乖巧點頭:“外祖母說的是,玉兒記下了。”
紫鵑在一旁聽著,暗暗稱奇。老太太這番道理,聽著新鮮,卻又在情在理。
她最清楚姑娘的症候,每逢春秋必犯嗽疾,可不就是因著貪暖怕風,總不肯動彈麼?
若真能依著老太太的法子,說不定……
她心中湧起一股希望,忙應道:“老太太放心,奴婢記下了,定每日督促姑娘走走。”
……
看著黛玉蒼白的小臉上終於有了一絲活氣,林晞心中稍慰。
這女孩兒心思太重,又常年困於藥罐之間,身心皆病。引入一些現代的養生觀念,或許能慢慢改善她的體質。
但更讓她憂心的,是黛玉對寶玉那份日漸萌芽的情愫。
寶玉是個好孩子,但絕非良配。他給不了黛玉需要的安全感和專一。
如今兩人年歲漸長,雖養在她院裡,情愫怕是已悄悄萌芽。
方才聽見寶玉在學堂被先生誇獎時,玉兒眼中一閃而過的微光,沒能逃過她的眼睛。
不能再讓他們這般“耳鬢廝磨”下去了。
若任由這段感情發展下去,隻能是悲劇一場。
幸好,現在還早。
至少,得讓她看到更廣闊的世界,找到除了寶玉之外的精神寄托和人生價值。
“玉兒,”賈母輕輕握住她微涼的手,“我尋思著,總住在我這院裡,你們姐妹兄弟一處,雖熱鬨,於你靜養卻未必最佳。”
“等日後我給你單獨收拾一處幽靜軒館,你帶著丫頭們自在住去,讀書、寫字、養身子,豈不便宜?”
黛玉眼中掠過一絲訝異,隨即是淡淡的失落,但更多的是對外祖母細致關懷的感動,低聲道:“但憑外祖母做主。”
賈母拍拍她的手,心中已開始盤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