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張薄薄的“陣亡通知”在她手裡劇烈地顫抖起來,幾乎要拿捏不住。
七年!整整七年!她早已把“許大偉”這個名字和“死”字牢牢釘在了一起,刻進了骨頭縫裡!
可現在,有人告訴她,在遙遠的河北,一個叫昌平的地方,有個活著的、當上了區長的許大偉?還是同一個部隊?!
“是啊,這位同誌,你家裡沒有收到了什麼許同誌什麼信件嗎?”張隊長詢問!
然而此刻陳翠蘭隻覺天旋地轉!
“同…同誌!”陳翠蘭猛地往前一撲,枯瘦的手指死死抓住了張乾事的胳膊,力氣大得驚人。
她眼睛瞪得老大,聲音嘶啞得不成調:“你…你剛才說啥?昌平?許大偉?區長?他還活著?!你沒看錯?真是獨立團三營二連?!他…他左邊眉毛上頭,是不是有道疤?!”
她這突如其來的激烈反應把工作隊員嚇了一跳。
旁邊的李隊長趕緊拉開她的手:“這位大嫂,你冷靜點!
小張同誌也就是那麼隨口一說!同名同姓的人多了去了!”
“不!不!”陳翠蘭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後一根稻草,死死盯著小張,
“同誌!求求你!你再想想!那個許區長…他長啥樣?多高?說話啥口音?是不是河南腔?”她急切地描述著記憶中丈夫的特征,每一個細節都像是從心尖上剜下來的肉。
張乾事被她的樣子弄得有些尷尬和為難,努力回憶著:“大嫂,我真就遠遠見過一次,沒看清臉。
就知道個子挺高,挺壯實,說話嗓門大…具體樣貌…實在記不清了。
口音嘛…好像沒啥特彆重的河南腔?而且,昌平那麼大,叫許大偉的乾部,也可能不止一個…”
“五區!你說五區!”陳翠蘭像抓住了關鍵詞,“他在五區當區長?”
“是…好像是聽人這麼提過一句…五區…”張乾事越發不確定了,“大嫂,您彆太激動,這很可能就是重名了!”
後麵的話,陳翠蘭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她腦子裡反複轟鳴著那幾個詞:昌平!五區!許大偉!區長!活著!
希望,是一種微弱得如同風中之燭、卻又帶著致命誘惑力的希望,在她早已枯死的心田裡,瘋狂地滋生出來,瞬間燎原!
萬一呢?萬一是他呢?這個念頭一旦升起,就像野草般瘋長,再也按捺不住。
接下來的幾天,小王莊像炸開了鍋。
“陳翠蘭男人可能沒死,在昌平當大官”的消息,像長了翅膀一樣飛遍了家家戶戶。
“翠蘭,你可彆犯糊塗!死亡通知都發了七年了,人還能活過來?政府能弄錯?”隔壁的王大娘拍著大腿勸,
“那工作隊的後生就是順嘴一說,當不得真!”
也有人壓低了聲音,帶著點看熱鬨不嫌事大的慫恿:“翠蘭嫂子,要我說,你就該去!萬一是真的呢?你家大偉要真活著,還當了官,那你們娘仨可就掉進福窩窩裡了!
這七年你吃的苦,也該到頭了!總好過守著張死人的紙片片,在這窮山溝裡苦熬一輩子吧?”
“是啊是啊,去問問清楚也好!死也死個明白!”幾個閒漢在牆根下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