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金屬扭曲聲和驚呼撕裂夜空!
車廂在深淵上空危險地搖晃,時間仿佛凝固。當車輛最終被一寸寸拉回“路”麵,所有人都癱倒在雪地裡,劫後餘生的虛脫感和刺骨的冰冷瞬間席卷全身。
沒人說話,隻有風雪的嗚咽和心臟狂跳的轟鳴。深淵,剛剛吞噬了他們的僥幸。
嚴寒是機械的屠夫。
刹車油凝固失效,輪胎在尖銳冰棱上爆裂。
維修營的噴燈是暗夜中唯一的藍色幽魂,搶修人員的手套早已磨破,裸露的皮膚粘在冰冷的金屬上,不小心便會撕扯時帶著皮肉。
“首長!三號炮車…曲軸抱死了!徹底廢了!”劉海偉的聲音帶著心疼。
他沒想到朝鮮戰場的極寒如此恐怖,相比之下。在昌平的日子簡直是天堂。
陳朝陽看著那輛癱瘓在陡坡上、再也無法移動的“鐵牛”,它曾經是昌平兵工廠的驕傲,此刻卻成了冰冷的廢鐵和路障。
一切又如入朝時,熟練下達指令:“…拆掉關鍵部件!彈藥分裝!”
非戰鬥減員嚴重凍傷、摔傷、突發心梗的數字在無聲攀升。
這就是狼林山脈的冷酷無情,好在無人死亡,新兵緊跟著老兵的步伐,紀律嚴明是這隻部隊的靈魂。
當部隊終於掙紮著翻越狼林山脈主脊,跌跌撞撞下到鴨綠江畔三水裡區域時,沒有歡呼,隻有更深的窒息感。
眼前所謂的“路”,是封凍的江灘、緊貼山崖的鑿壁小道、以及被冰層覆蓋的險灘亂石區。
一側,是深不見底、墨黑如鏡的鴨綠江冰麵,光滑得能映出扭曲的車影;
另一側,是陡峭濕滑、隨時可能崩塌積雪的山崖或密不透風的原始針葉林。
冰層看似厚重,實則暗藏玄機。
工兵營的探冰杆成了生命線。
“報告!前方冰層厚度不足30公分!
標記危險區!”
“繞行!走靠岸路線!”
冰麵下暗流的湧動聲,是死神的低語。
每一次沉重的炮車碾過冰麵,那令人心悸的“哢嚓”碎裂聲都讓所有人汗毛倒豎。
車輛必須拉開距離,沿著工兵小心翼翼標記出的“之”字形安全路線,像走鋼絲一樣緩慢挪動。
稍有不慎,或者冰層承受不住連續的碾壓,便是車毀人亡,連人帶裝備瞬間被漆黑的冰窟吞噬,連氣泡都不會冒幾個。
風雪絲毫沒有停歇的意思,反而在開闊的江麵上更加肆虐。
能見度降至不足十米。
微弱的防空燈在彌漫的風雪中,隻能勉強映出前車尾部模糊的一小片反光。
駕駛員瞪圓布滿血絲、幾乎要裂開的雙眼,身體前傾到極限,雙手死死焊在冰冷的方向盤上,神經緊繃到了斷裂的邊緣。
不僅要與冰雪路麵搏鬥,更要時刻提防路旁那無聲的黑色深淵,以及頭頂山崖上隨時可能因震動或風雪累積而崩塌的“雪龍”。
精神的高度緊張和身體的極度疲憊交織,讓人幾近崩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