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司令員和參謀長等人聽著,也露出了認真和思索的神情。
這些概念在他們聽來,確實更具係統性和前瞻性,直指當前誌願軍醫療後勤工作中最薄弱的環節。
司令員頓了頓,繼續說:“朝陽同誌,特彆強調傷情分類,具體根據傷勢輕重決定救治和後送的優先級。
藥品和血漿要儘量前送,手術器械要標準化、便於消毒…甚至提到要重視戰場心理創傷的初步乾預……”
司令員的話音未落,會議桌旁的一位年輕參謀便下意識地脫口而出:“心理創傷?司令員,這是個啥意思?”
這個詞對於在座的所有人來說,都過於陌生和新奇了。
司令員顯然早有準備,他沉穩點頭,解釋道:“這個詞是朝陽同誌報告裡提到的,我剛看到時也和你們一樣疑惑。
我特意通過電報詳細詢問過他。按照他的說法,大概就是指……有些戰士,
特彆是經曆過特彆殘酷、特彆血腥的戰鬥之後,雖然身體沒受傷,但精神上像是受了重擊,被嚇懵了、打蔫了。”
他頓了頓,用更具體、更符合大家認知的語言描述著陳朝陽的解釋:
“表現出來可能就是:睡不著覺,老做噩夢,一聽到炮響或突然的動靜就心驚肉跳、反應遲鈍;
不願意說話,躲著人;
或者反過來,變得特彆暴躁易怒。
嚴重的,甚至可能忘了剛發生的戰鬥,手抖得端不穩槍……
朝陽同誌管這叫‘戰後思想疙瘩’,或者叫‘嚇掉魂了’。
他說這不是思想問題,不是膽小,更像是一種……嗯……‘腦子受了看不見的傷’,需要像處理身體傷口一樣,被識彆出來,
並且得到安撫和疏導,不然這個人可能就廢了,甚至會影響整個隊伍。”
會議室裡陷入了一片短暫的沉默。
然而,在座的每一位高級指揮員,臉上露出的並非是對新名詞的排斥或不屑,而是一種逐漸加深的凝重、驚奇,乃至是深刻的共鳴與思索。
他們無一不是從屍山血海中爬出來的老將,太熟悉戰場了。
他們瞬間就想起了自己經曆過的那些場景:
一場重炮覆蓋後,陣地上活下來的那個新兵,目光呆滯地坐在戰友的殘骸旁,怎麼叫都沒反應……
一個平時最勇敢的連長,在目睹整個排的弟兄被燃燒彈吞噬後,之後的好幾天裡,手都會不受控製地顫抖,無法精確指揮……
很多從極度慘烈的阻擊戰撤下來的部隊,即使休整補充,也似乎丟了魂,戰鬥力很久都恢複不過來……
以前大家往往籠統地歸結為“太累了”、“需要時間恢複”,或者更簡單,“被打慫了”,繼而對其進行批評教育甚至處分。
但現在,陳朝陽的這個提法,為他們過去模糊感受到卻無法言說、更不知如何應對的現象,提供了一個全新、極具說服力的解釋框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