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是清理這種混亂造成的浪費,就不是個小數目!”
一旁技術員也鼓起勇氣補充道:
“陳書記,我們…我們之前也內部反映過工藝不穩定的問題,希望能集中培訓、統一工藝…但趙主任說,要先保障‘衝鋒’的勢頭,不能停下來…”
所有的問題,像一塊塊拚圖,最終拚出了一幅完整的圖像:
這不是一次偶然的質量事故,而是長期以來重進度、輕質量;
重命令、輕科學;
重形式、輕實效的管理思想所必然結出的結果。
陳朝陽的到來,隻是恰好成為了戳破這個膿包的契機。
陳朝陽的目光緩緩轉向麵如死灰的趙喜奎:“喜奎同誌,現在,你明白了嗎?
你的‘戰場作風’,你的‘邊打邊衝’,帶來的不是勝利,是實實在在的損失,是前線戰士可能付出的血的代價。
你口口聲聲為了任務,實際是在最根本上破壞任務!
這,就是科學規律對我們蠻乾行為的懲罰!”
鐵證如山,眾口鑠金。
趙喜奎看著那堆報廢的零件,聽著兄弟車間的抱怨和自己下屬的證言,他賴以自豪的信念堡壘,在這一刻被明顯動搖。
他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連一句辯解的話都說不出來,隻剩下無地自容的羞愧和巨大的茫然。
鐵一般的事實,兜頭澆在趙喜奎身上。
他看著那批他催促著“邊生產邊解決”而趕製出來的問題零件,看著上麵刺眼的磨損痕跡,臉色變得慘白,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陳朝陽看著這位深受觸動、信念幾乎崩塌的老兵,心中亦是複雜。
他拍了拍趙喜奎寬厚卻微微顫抖的肩膀,目光深沉。
這些從戰火中走出的同誌,他太了解不過了。
他們赤膽忠心,紀律嚴明,是守護江山的中流砥柱。
可戰場與車間,終究是兩個世界。
指揮衝鋒與領導生產,需要的不僅是鐵血的意誌,更需要對科學規律的敬畏和對群眾智慧的信任。
“喜奎同誌,”他的聲音沉穩,帶著穿透人心的力量,
“你對工廠的忠誠,你付出的心血汗水,組織上都看得清清楚楚,也記在心裡。
你是個好兵,一個能把後背托付給你的好戰友。”
他話鋒微轉,語氣變得更加凝重:
“但是,一個好兵未必能立刻成為一個好的車間主任。
在戰場上,你需要的是決斷,是衝鋒,是狹路相逢勇者勝。
可在車間裡,我們需要的是耐心,是嚴謹,是差之一絲謬以千裡的科學精神,是激發每個人聰明才智的民主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