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重文的目光掃過全場,看到不少人,包括之前一些持中立態度的同誌,都露出了深思和認同的表情。他知道,火候到了。
他稍微放緩了語速,但分量更重,話語中充滿了對陳朝陽毫無保留的信任與支持:
“朝陽同誌這個人,我是了解的。
從他在華北獨當一麵,到朝鮮戰場帶著暫編裝甲師打出威風,再到如今在學院搞教學。
他有時候說話是衝,是直接,可能不那麼‘好聽’。但是,”
“他每一次的判斷,都是基於大量調查研究,基於對敵我態勢的深刻洞察。
他敢說真話,敢於提出不同意見,這正是我們軍隊需要的寶貴品質。
我們要保護的,就是這種敢於直麵殘酷現實的清醒。
我們要堅決防止和糾正的,是那種因為和平空氣而滋生的麻痹思想,是那種‘右’的傾向!”
他最後站起身,一錘定音:
“總參的意見很明確:朝陽同誌的報告,核心觀點是正確的,是及時的,是對全軍的有力提醒。
各部隊,必須以此為鑒,統一思想。
要明確告訴所有指揮員:談判越是深入,戰備越要加強。
誰敢因和談鬆懈戰備,導致部隊受損,就是瀆職,就是犯罪,嚴懲不貸。”
決議已下,塵埃落定。
會場內先前緊張對峙的氣氛為之一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凝聚起來的決心。
羅重文的這番表態,不僅乾淨利落地撇清了加在陳朝陽身上“極左”的汙名,更以雷霆之勢統一了高層思想,為他所賞識的這位年輕將星的未來之路,掃清了一道關鍵障礙。
七月的蘇北,天地間像個巨大的蒸籠。
毒辣的日頭毫無遮攔地炙烤著大片泛著白霜的鹽堿地。
在桃源縣境內新規劃的一條主乾渠工段上,焦躁的情緒正在數千民工中蔓延。
渠道的雛形已經挖開,但關鍵的“精平”階段卻卡了殼。
現場指揮、副縣長馮大勇看著眼前幾份相互矛盾的數據,頭皮一陣發麻。
他手下幾個年輕技術員,正為了一段不到五百米渠道的坡降吵得麵紅耳赤。
“紹文同誌,按你昨天測的這個標高往下挖,水流到前麵那個窪地絕對就停住。
這不成死水潭了嗎?”
年輕的技術員王清新指著圖紙,額角的青筋都微微凸起。
他剛從省水利學校畢業不久,滿腦子都是書本上精準的水力學公式,無法容忍任何可能影響工程效果的誤差。
他對麵,年紀稍長、戴著厚重眼鏡的徐紹文技術員扶了扶鏡框,臉色同樣漲得通紅,指著另一組數據據理力爭:
“清新同誌,你測的那條線更危險。
照你那陡峭的坡度,水衝下來比脫韁的野馬還快。
這新夯的土堤根本經不住衝刷,不出三天就得垮塌,這個責任誰負?”
兩人各執一詞,互不相讓,爭吵聲引來了更多技術員和民工的圍觀。
問題的核心,直指工地上那幾台命根子似的測量儀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