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仲選派出的精銳小隊,如同投入洶湧大海的一粒石子,在秘密離開朝歌後便音訊全無。東南沿海傳來的消息非但沒有好轉,反而更加惡化。徐國都城依舊被詭異的濃霧籠罩,怪病蔓延,甚至有傳言稱見到了巨大的、類似龍形的陰影在霧中遊弋。鄰近的淮夷等國也出現了小規模的騷亂和類似症狀的病例,恐慌如同瘟疫般沿著海岸線擴散。
朝歌城內的氣氛,壓抑得令人窒息。等待是煎熬的,而無儘的壞消息更是不斷消磨著本就脆弱的信心。費仲雖暫時偃旗息鼓,但他那一派的官員們竊竊私語中,“觸怒龍神,天降災厄”的論調再次悄然抬頭,並且這次,因為有了“確鑿”的災難現場,顯得更有市場。
就連一些原本支持新政的官員,也開始動搖,私下裡議論是否應該采取更“溫和”的方式,比如大規模的祭祀海神,甚至……有人隱晦地提出,是否應該考慮向西岐求助,畢竟西伯侯姬昌素有賢名,或能溝通天神?
這種論調,無疑是在動搖國本!比乾憂心忡忡,竭力彈壓,但流言如刀,殺人無形。聞仲則更加沉默,他承受著巨大的壓力,一方麵要應對可能來自東海的超自然威脅,另一方麵還要警惕西岐趁火打劫。他加大了邊境的巡邏力度,軍隊時刻處於高度戒備狀態,但這並不能驅散人們心中的恐懼。
蘇妲己站在鹿台宮最高的露台上,夜風吹拂著她的長發,卻吹不散眉宇間的凝重。她深知,不能再等下去了。派去的小隊很可能已經遭遇不測,坐視東海局勢惡化,隻會讓朝歌徹底陷入被動,甚至從內部瓦解。那個隱藏在幕後的黑手——無論是申公豹,還是龍族中的邪佞,亦或是更高層次的存在——正在一步步地將商朝逼向絕境。
唯一的破局之法,就是主動出擊,深入虎穴,弄清楚真相,並找到反製之道。而能夠承擔這個任務的,滿朝文武,或許隻有她這個擁有超凡力量、且與這場變故有著千絲萬縷聯係的“異數”。
她下定決心,要親自前往東海!
這個決定風險極大。東海茫茫,強敵環伺,龍潭虎穴,九死一生。朝堂之上,若她離開,聞仲與比乾能否穩住局麵?費仲等宵小會否趁機反撲?紂王又會做出什麼糊塗事?這些都是未知數。
但她彆無選擇。逆天改命,本就是一條荊棘之路,退縮隻有滅亡。
她開始秘密籌備。這次東行,不同於上次尋找風雷刃,目標更明確,敵意也更濃。她需要更周密的計劃,更強大的助力。
她首先找到了玄衍。“先生,本宮欲往東海,探尋龍族異動之源。你需要為本宮準備儘可能多的、能應對水族邪術、迷霧毒瘴的丹藥和符籙。另外,關於那絲邪異能量,可有更具體的指向?”
玄衍聞言大驚:“娘娘不可!東海凶險,遠超風雷海域!龍族乃先天神族,其力浩瀚,非人力可抗啊!”
“本宮心意已決。”蘇妲己語氣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正因為凶險,才需知己知彼。你將所知關於龍族習性、弱點、以及東海各方勢力(如其他水族、海外散仙)的信息,儘數告知本宮。還有,那能量殘留,是否與特定龍族分支或某種龍族禁術有關?”
玄衍見勸阻無效,隻得歎息一聲,將自己所知傾囊相授,並加緊煉製各種可能用到的藥物。他提到,那邪異能量陰寒中帶著蠱惑,似乎與龍族中一個較為隱秘、傳聞性情乖戾、擅長操控心神的分支——蜃龍的特性有些相似。但這隻是猜測,並無實證。
“蜃龍……”蘇妲己記下了這個關鍵信息。
接著,她再次通過內侍渠道,向那位神秘的“楊戩”發出了信息,直言自己將赴東海,探尋龍族異動與瘟疫源頭,詢問他是否有更具體的情報,或者……是否願意提供某種形式的幫助?她需要一切可能的外援。
最後,也是最難的一步,她需要安排好朝歌的事務。她秘密召見了杜元銑,將天工院的日常管理權正式移交給他,並要求他堅守崗位,確保關鍵項目,尤其是與軍備和民生相關的,不能因她的離開而停滯。
同時,她將一封密信交給了絕對忠誠的內侍,囑咐他在自己離開後,若朝中有變,或聞仲與比乾發生不可調和的衝突時,再轉交給比乾。信中,她闡述了自己對當前局勢的分析和離去的緣由,並懇請比乾以國事為重,儘力維持朝局穩定。
至於紂王,蘇妲己隻告知他自己需要閉關一段時間,參悟風雷刃的奧秘,以期找到應對東海危局的方法。紂王對此毫無懷疑,反而催促她儘快修煉,解決麻煩。
就在蘇妲己緊鑼密鼓地準備東行之時,朝堂的暗流,終於因為東海持續的壞消息和聞仲日益強硬的軍事管製,而爆發了最後的衝突。
聞仲為了應對可能的東西夾擊,提出了一項極為嚴苛的議案:在全國範圍內實行“戰時配給製”,大幅削減民用物資供應,優先保障軍隊;同時,強製征調大量青壯勞力,加固所有臨近西岐和東海的城防,並要求各諸侯國提供雙倍的貢賦和兵員!
此議一出,朝堂炸鍋!這簡直是竭澤而漁!本就因瘟疫而民生凋敝,再實行如此酷政,無異於將百姓逼上絕路!比乾率領文官集團極力反對,認為此舉必將導致民變,從內部摧毀大商。
“非常之時,行非常之法!”聞仲寸步不讓,聲若洪鐘,“若無強軍,國將不國!婦人之仁,隻會葬送江山!”
雙方在九間殿上激烈爭吵,幾乎到了劍拔弩張的地步。費仲等人則暗中竊喜,巴不得局麵越亂越好。
蘇妲己冷眼旁觀著這場爭吵,心中最後一絲猶豫也消失了。這個朝廷,這個國家,已經病入膏肓,內部的裂痕比外部的威脅更加致命。她留在這裡,或許能憑借手腕暫時平衡,但無法根治。唯有從源頭解決東海的問題,或許才能為這個王朝贏得一線生機,也為自己贏得扭轉天命的時間。
是夜,月黑風高。蘇妲己留下一封簡短的信件給紂王,然後悄然離開了鹿台宮。她沒有帶走任何儀仗,隻身一人,如同融入夜色的一道青煙,向著東方,向著那片危機四伏的大海,疾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