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憑什麼聽他的!”
“老子乾了一輩子活,還沒聽說過這麼伺候藥材的!”
“真當自己是大王跟前的紅人,可以為所欲為了?”
群情激憤。
麵對這幾乎要將人吞噬的敵意,李沐的臉上,沒有半分波瀾。
“做不完?”
“那就做完為止,子時做不完,就做到醜時,這是太醫令的將令,你們,有意見?”
他的視線最後定格在趙野臉上,語氣平淡得近乎殘忍。
“或者,趙吏覺得太醫令的命令不妥,可以親自去向他老人家分說分說?”
“我……”
趙野被噎得滿臉醬紫,胸膛劇烈起伏。
去找太醫令?
給他十個膽子也不敢!這分明是拿太醫令來壓人!
李沐這一手,釜底抽薪,直接掐滅了所有人的氣焰。
是啊,規矩是他立的,可背後點頭的,是太醫令!他們這幫醫工,算什麼東西?
李沐不再多言,負手而立,盯著眾人。
無聲的壓迫,比任何嗬斥都更具分量。
眾人敢怒不敢言,隻得憋著一肚子火,恨恨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叮叮當當,摔摔打打地乾起活來。
一個年輕醫工滿臉不忿,走到溫水盆邊,雙手伸進去胡亂搓了兩把,便要轉身離去。
“站住。”
李沐冰冷的聲音響起。
那醫工身子一僵,不情不願地轉過身。
李沐緩步走到他麵前,拿起旁邊一塊乾淨的細麻布,浸入一旁的醋漿,然後遞到他眼前。
“你的指甲縫裡,還嵌著上一味狼毒的藥粉,現在,你要用這塊布,把每一個指甲縫都給我擦乾淨,直到這塊麻布,再也擦不出任何顏色。”
什麼?!
那醫工的眼睛瞬間瞪圓了!用醋漿擦指甲縫?這是何等羞辱!
“你……”
“擦。”
李沐隻吐出一個字,眼神裡沒有絲毫溫度。
那醫工被他看得心底發毛,所有的反抗言語都堵在了喉嚨裡。
他咬著牙,接過麻布,在李沐的注視下,一根一根地清理著自己的指甲。
做完這一切,李沐又指向他用過的銅臼。
“拿去,用沸水,燙洗三遍。我要親眼看著。”
“轟!”
人群再次騷動。
這已經不是在立規矩了,這簡直是在折磨人!
然而,李沐就那麼靜靜地站著,一言不發。
他的沉默,就是最強的態度。
誰敢違抗,下一個,就是你!
在那種令人窒息的目光下,那醫工最終還是扛著沉重的銅臼,走向了燒著開水的大鍋。
整個下午,李沐就如同一尊門神,釘在炮製房。
每一個人的每一個動作,都在他的監視之下。
搗藥的手法不對,重來。
清洗的器具不淨,重來。
淨手的流程有誤,重來。
怨氣,幾乎要凝成實質,盤踞在炮製房的上空。
但,無人再敢公然挑釁。
日月輪轉,寒來暑往,半年光陰,彈指即逝。
太醫署炮製房,早已換了人間。
曾經的混亂汙穢,不複存在。
醫工們早已習慣了那套繁瑣到極致的流程,淨手、分器、沸水燙洗……這些動作,甚至已經刻進了骨子裡,成為下意識的本能。
他在等一個機會,說來就來。
宗政府卿杜大人的寵妾,得了怪病。
肌膚之上,紅疹遍布,奇癢難耐,抓撓得體無完膚。
遍尋鹹陽名醫,湯藥、膏藥用了無數,非但不見好轉,反而愈演愈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