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責此事的,是太醫署一位名叫安槐的老侍醫。
安槐年近五十,醫術精湛,經驗豐富,可對著這聞所未聞的頑癬,也是束手無策,愁得頭發都白了幾根。
這日,他又一次來到炮製房,神情憔悴地遞上藥方。
趙野接過方子,掃了一眼,忍不住問了一句。
“安侍醫,還是這老方子?”
他壓低聲音,帶著幾分同情。
“杜夫人的病……還是沒起色?”
安槐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滿臉的無奈與疲憊。
“唉,能用的法子都用了,藥石無靈,非醫之過啊,儘人事,聽天命罷。”
很快,一罐藥膏便送到了安槐手中,他看也未看,便匆匆送往杜府。
三日後。
安槐正坐在署內唉聲歎氣,杜府的管家恭敬地將他請了過去。
安槐心中咯噔一下,雙腿發軟。
可當他被領到那位寵妾的病榻前時,整個人,如遭雷擊!
隻見那小妾原本潰爛不堪的肌膚,此刻竟已消了大半的紅腫,隻剩下些許淡紅的印記!
“安侍醫,你這次的藥,可真是神了!”
小妾滿麵紅光,喜不自勝。
“才用了兩天,就不癢了!今早起來一看,疹子都退了!你真是華佗在世啊!”
安槐的大腦,一片空白。
神藥?
他自己開的方子,他還不清楚嗎,怎麼可能……
他顫抖著手,接過那罐隻用了一小半的藥膏,湊到鼻尖一聞。
藥味,沒變。
可……
他猛地睜大了眼!
這藥膏的顏色,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純淨,質地更是細膩如脂,光滑油潤!
最關鍵的是,以往總會夾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土腥氣,這一次,竟是半點也無!
為什麼?
安槐失魂落魄地回到太醫署,一頭紮進了炮製房,抓著趙野的胳膊,急切地嘶吼。
“三天前我來取的那罐藥膏!是誰做的?流程上可有什麼不同?!”
趙野被他嚇了一跳,仔細回想了一下。
“沒什麼不同啊……哦,對了,安侍醫,自從李藥丞立了新規矩,咱們這兒所有的藥,都是按他的潔淨之法炮製的。”
潔淨之法……
他瞬間明白了什麼,抓起杜府那罐藥膏,連滾帶爬地衝向了太醫令張弛的官署!
張弛聽完安槐顛三倒四的稟報,也是一臉的難以置信。
他立刻命人取來了安槐之前所用的藥膏存檔。
兩罐藥膏,並排放在案幾上。
一罐,色澤暗沉,質地粗糙,隱有雜味。
另一罐,色澤純淨,細膩如玉,藥香清透。
高下立判!
張弛的手,微微顫抖起來。
原來如此!
“去!”
他猛地抬頭,聲音因激動而嘶啞。
“把李沐,給老夫請來!”
片刻之後,李沐走進了這間他隻來過一次的官署。
張弛揮退了所有人,房間裡隻剩下他們二人。
老太醫令沒有落座,隻是站在那裡,目光複雜地看著眼前這個年輕人。
良久,他緩緩開口,聲音沙啞。
“《醫要》有雲,製上藥,如祭祀,老夫一直以為,這隻是先人敬畏天地之辭,今日方知,是我……愚鈍了。”
“李沐,你老老實實告訴我,你那潔淨之法,存其本真,不使百草氣性相亂……這究竟是何道理?今日,老夫要聽實話!”
話音未落,張弛竟是整了整衣冠,對著李沐,行了一個標準的弟子之禮,長揖及地!
“太醫令!”
李沐臉色大變,想也不想地側身疾退,險之又險地避開了這一拜!
“您這是……折煞下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