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沐連忙上前扶起,卻被他一股巨力按住。
“李公,此乃軍令!沛公有言,嬰若不能請動李公,或蕭誌大人不治,提頭去見!”
李沐聞言,眼中閃過笑意,他扶起夏侯嬰,又看向一臉感佩的蕭誌,緩緩開口。
“夏侯將軍言重了。我與沛公,或許命中注定便有這段緣分。”
夏侯嬰一愣。
隻聽李沐悠悠然,仿佛在回憶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數年前,始皇帝東巡,我亦在隨行之列。途經泗水,缺水之時,有人送來了救命甘霖,為首之人,身材魁梧,有龍準之姿,想來,那便是沛公罷。”
夏嬰瞬間恍然大悟!
原來如此!原來李公早就見過沛公!這便是天意!
他激動得渾身顫抖:“李公明鑒!沛公臨行前再三交代,若得見李公,務必懇請先生出山,共謀大業!以先生之才,封侯拜相,指日可待!”
李沐卻搖了搖頭,目光投向遠方,深邃而悠遠。
“時候,未到。”
他拍了拍夏侯嬰的肩膀,轉頭對陳平吩咐了幾句。
片刻後,幾名弟子抬出數箱東西。
“這裡有五十副皮甲,三百斤上好的金瘡藥。你們來時兵甲殘破,這些,便算是我贈與沛公的一點心意。”
“還望將軍轉告沛公,李沐在此,靜待龍歸大海之日!”
……
同年,春。
天下風雲,驟然變色。
那支由驪山囚徒和關中子弟組成的虎狼之師,在少府章邯的率領下,徹底撕碎了陳勝吳廣最後的抵抗。
隨後,這頭出籠的猛獸,將它血腥的獠牙,對準了複燃的六國舊焰!
五月,章邯引兵攻魏。
魏王咎死守臨濟,城破,不甘受辱,據梁城自焚,烈焰衝天!
魏地再歸於秦。
六月,章邯北上,與齊楚聯軍決戰於東阿。
臨濟城下,血流漂杵!
齊王田儋授首,楚將龍且兵敗如山倒!
噩耗接踵而至,塢堡內的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李誌看著沙盤上被一次次拔除的義軍旗幟,稚嫩的臉上寫滿了不解。
“父親,為何會這樣?章邯不過一介少府,為何六國精銳,竟連連敗於一群囚徒之手?”
李沐的眼神冰冷而銳利,他指著沙盤,“誌兒,你看那餓狼,它們的目標隻有一個,那就是殺死眼前的獵物,章邯的囚徒軍就是一群餓狼,他們彆無選擇,唯有向前,撕碎眼前的一切!”
“可義軍呢?魏王想光複大魏,齊王想獨霸臨淄,每個人都盯著自己眼前那塊肉,都想在亂世中分一杯羹。他們心不齊,力不聚,如何與狼群相爭?”
李沐的手指,重重地落在了楚字大旗上,那麵旗幟的主人,正是項梁。
“而項梁,他是一頭猛虎。所以……他便成了所有餓狼,最想撕碎的目標!”
一語成讖!
九月,定陶。
夜色如墨,一名楚地斥候連滾帶爬地衝入塢中。
“敗了……全敗了……”
“上柱國……上柱國他……戰死於定陶!!!”
那一瞬間,整個醫館內外,滿是寂靜。
下一刻,兵器哐當落地,甲葉碰撞,發出絕望的哀鳴。
刹那間,哭聲震天!
那些剛剛被從死亡線上拉回來的鐵血漢子,此刻哭得像一群失去了庇護的孤兒。
他們的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