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上就到了。”薩麥爾低聲說,“總是這麼緊張兮兮的。”
塔莉亞忽然把頭盔靠近,將自己黑角頭盔的前額抵在薩麥爾頭盔的側麵。
“瓦拉克發了警告,他們很快就追上來了。”鐵盔之間的觸碰傳來嗡嗡的微弱震動,“在隆多蘭廢墟的時候,他們刺傷了我的手臂,收集到了我的血。魔王西提卡會用巫金製造一些複雜的高精度靈能裝備,其中包括一種詛咒羅盤,能靠著血肉樣本追蹤一個生物,無論逃到天涯海角都沒有用。”
“不是什麼大事。”薩麥爾搖了搖頭,低聲回答,“走一步看一步,之後再處理。”
車隊經過了哨卡的檢查,車長也繳納了魔化素材的關稅,很快就繼續前進了。
穿過帝國的關卡口,前方道路蜿蜒,通往地平線上繁榮的城鎮與麥浪翻滾的金色田地,羊群在遠處的坡邊埋頭啃著草,撅起屁股像巧克力豆機槍似的噴個不停。
……
嗚……嗚嗚……伴隨著沉悶如同隆隆風聲的野獸低吼,兩頭荒獸抬起犀牛般的蹄子,張開推土車似的巨顎,露出口中巨大的長牙,拖拽著堡壘般巨大的覆甲戰車,在喀納荒原的邊緣駐足。
劈啪!啪!
&na塔卡達瑪(前進)!taqadama塔卡達瑪(前進)!”車頭兩位身著血紅皮甲的深褐色皮膚魔化者揮舞著長鞭,抽打著荒獸,用來自東部沙漠的語言吆喝著,但荒獸仍然止步不前。
“怎麼回事?”堡壘戰車裡傳來不耐煩的低吼。
戰車堡壘的大門轟然打開,一位褐色皮膚的身影提著帶倒鉤和飛刃頭的長鞭,腰間挎著鑲金的長彎刀,從鼻孔中噴出少量焦黑的煙氣。
他有東部沙漠的淺褐膚色特征,像蜥蜴一樣暗金色的豎瞳,側臉和下頜帶有深紅的鱗片,下齒甚至長著鋒利的獠牙,好像在人臉上縫合了一頭噴火爬行動物的下巴。
他套著輕便的血紅皮甲,穿著血紅的皮革甲靴,皮麵均帶有赤紅鱗片,裝飾著叮叮當當的黃金鏈條和墜子,外罩著東部風格的寬鬆白色長袍,寬大的長袍之間裸露著胸膛和腰腹上帶有疤痕的褐色肌肉。
這是炎熱沙漠區域的裝備風格。輕便的裝備不會陷入沙子中影響行動,寬大白色長袍防曬透氣又擋風沙,裸露的皮膚區域便於在戰鬥中快速散熱,防止中暑昏厥。
“穆薩薩拉曼達。”兩位魔化者恭敬地行禮,“前方靠近厄德裡克城牆了,城牆堡壘裡有帝國的戰爭術士在運行驅逐法陣,荒獸在畏懼。”
被稱為穆薩的高等魔族眯起眼睛,眺望著遠處的厄德裡克帝國城牆。
“城牆……北佬的蠢東西。”他的喉嚨中發出隆隆的低吼,嘴角溢出些許火星和黑煙,從長袍口袋中摸出一隻閃爍藍光的黃金羅盤。
羅盤中心用石英管裝著一滴鮮血,周圍的一圈複雜刻度旋轉著,泛著淡淡藍光的黃金指針筆直地指著城門方向。
“她就在那裡……已經進入厄德裡克帝國境內了,想靠著北佬的軍士把我們擋住。”穆薩端詳著巫金羅盤的指向與刻度,“北佬是瞎眼的驢子,連混血魔族都看不到。”
“城門正麵的軍事實力太強,不能硬闖。”他摸著布滿鱗片的下巴,“北佬的城牆是古厄德裡克帝國的殘留,年久失修,有很多坍塌區域——你們兩個,沿著北佬的邊境線,北上一段路程,探路尋找坍塌區,我們從邊境線的城牆坍塌區域設法進入帝國境內,繼續追獵羅諾威。”
“穆薩帕夏(大人),喀納之主曾經警告我們,不要太靠近帝國邊境線。”褐色皮膚的魔化者恭敬地提醒著。
啪!魔化者捂著臉倒在地上掙紮,一道滿是鋸齒的鞭痕把他的臉撕扯得稀爛。在【沙丘戰蠍】的魔化者體質下,血肉模糊的臉慢慢愈合。他畏縮著退後,不敢再說話。
“再拿不到塔莉亞·羅諾威的頭顱,噶瓦納沙海暴君會把你們和羊肉一鍋活煮著吃了。”穆薩收起鮮血淋漓的倒鉤鞭子,“而我會淪落到往煮你們的鍋裡切胡蘿卜與蔥頭,堵住你們的嘴——如果失敗了,西提卡主人將不會再信任我的能力,我會失去他的器重,淪落到二環的地下廚房堆木炭,切烤肉,洗盤子,受到其他魔族嘲笑。”
“快滾去探路,出了問題就回來報信。”他劈啪空甩了一下鞭子,鞭頭的利刃發出叮當的聲音。
兩位魔化者不敢再耽擱,沿著城牆,拔腿朝北方快步而去。
兩人沿著厄德裡克古城牆北上了數十裡路,終於在林蔭之間望見了殘破的城牆缺口。
城牆的坍塌區周圍並沒有城門那麼嚴密的防衛陣容,隻不過沿著厄德裡克帝國邊境線,每隔一段距離,就有一座飄搖著厄德裡克劍冠旗幟的大型堡壘,像是邊境哨所。
“邊境哨所應該不會注意到偷渡者……”男魔化者低聲說。
兩人小心翼翼地從兩座哨所堡壘之間越過邊境線,借助林蔭隱藏著身形,潛入探路。
哨所堡壘周圍莫名很安靜,沒有任何士兵巡視的跡象,低矮的灌木與小樹之間隻有柔和的鳥鳴,還有兔子的腳步聲。
然而,在兩人踏足的瞬間,腳邊忽然彈起一個連接著冒泡沸騰的魔藥瓶和簡單法陣的鈴鐺裝置,下一秒,在刺眼的藍光中,鈴聲大作!
丁鈴鈴鈴!
“魔質指示劑!”兩位魔化者猛然認出了魔藥瓶中的發光液體!
帝國邊境線上設置了高濃度魔質檢測的報警裝置!魔質含量低、實力低微的普通小土匪和偷渡者不會觸發,但是如果有實力強大的罪犯、偷運高級魔化素材漏稅的私販、危險的魔化者或者魔族靠近,裝置會立刻報警!
兩人拔腿朝帝國境內衝刺,指望著進入帝國境內後趁亂擺脫來自邊境哨所的追兵,再想辦法聯係魔族指揮官穆薩。
簌簌。林中某處微微一響。
男魔化者猛然抬起手掌,右手瞬間覆蓋了黑色外骨骼,化為畸形的扭曲螯肢,拉長成為劍刃的姿態,回身朝響聲的來源刺去!
叮。
一聲柔和的輕響,血光閃過,漆黑的螯肢吧嗒一聲落地,斷口平齊,像是被某種怪物吸食過一般乾癟,泛著微弱紅光。
“啊!”他慘叫起來,臉色慘白,握著手腕,咬牙咽下後半截哀嚎。
魔化者的愈合力此時居然沒有半點用處,猩紅的傷口毫無愈合跡象,反而還在繼續開裂!
血崩正在破壞軀體結構,他幾乎站立不住,靠著魔化者的意誌力硬生生用手堵住斷口!
叮!呼!十二個影子從不同方向快速靠近,十二把血紅長劍整齊劃一地兩兩一組互相輕輕碰撞,齊刷刷挽了個漂亮的劍花,指向圓形包圍圈中心的兩位魔化者,從上方俯瞰,如同血紅的彼岸花以冰冷的姿態綻放。
十二位身著漆黑緊窄軍士服的帝國劍衛姿態一致,胸口印著厄德裡克劍冠鐵冕王徽,手持形製相同的血鋼長劍,身姿優雅有力,昂首闊步如同舞會上的軍爵舞,右手握劍指著包圍圈中心,左手以軍禮邀舞般的姿態背在身後,卻暗藏殺機,半隱藏地握著一把附著小石英管的烏沉金屬銃型物。
魔藥銃。厄德裡克帝國軍團魔藥師的傑作,雖然是尚未能大規模量產的試做型武器,但是其恐怖威力已經在帝國邊境某些零散的戰場傳言中有所泄露。預裝填後隨時可用,抬手瞬發,高殺傷力,強力破甲破盾,強衝擊力能夠瞬間破壞戰鬥架勢,轟鳴聲也能驅逐魔獸。
“巴格曼!”女性魔化者下意識驚呼。她抓起受傷的同伴,一個閃身從一支血鋼長劍的劍鋒旁掠過,旋轉身軀如同舞蹈,忽的從袍子下麵伸出一條蠍尾,朝著麵前那位措手不及的帝國劍衛刺去!
隻要能擊敗一個劍衛,讓包圍圈出現縫隙,也許就能逃出去!
嚓。嚓。
兩聲輕柔的斬擊聲,兩旁的劍衛同時出劍守護同伴,輕飄飄兩下將魔化者的蠍尾斬為三截!血光閃爍中,兩段蠍尾落地!
兩把血紅劍鋒在空中交錯劃過,中間被守護的劍衛抬起左手的魔藥銃。
同伴的劍刃從空中掠過,離開槍口範圍的瞬間,劍風中露出了後麵漆黑的槍口。
轟隆!
在人造雷霆的巨響聲中,女魔化者殘缺不全的軀體被震得向後倒去,在屍體背後的三位鮮血劍衛整齊抬起劍鋒,將屍體快速斬為破碎的三截,避免屍體與魔藥銃崩出來的血花影響視線。
劍鋒頃刻間將鮮血吸乾,屍體瞬間乾癟如同在烈日的絞刑架上暴曬過。
“停。”隨著一聲冷漠的命令,十二位鮮血劍衛停止了屠戮,斜斜著抬起長劍,擺出【刃反架勢】,將還活著的重傷男性魔化者包圍在中間。
男魔化者喘著氣,虛弱地勉強支撐起身軀。
一位劍士軍官背著雙手,身著軍禮服,腰挎血鋼長劍和魔藥銃,皮靴安靜無聲地踐踏著草地,慢悠悠來到劍陣前。
“瓦拉克派你來的?”他麵無表情地望著麵前的魔化者。
“……”魔化者一言不發。
“哦,對,當然了,應該不是。”軍官若有所思,“這膚色,是東部蘇帕爾帝國的人。瓦拉克還不至於落魄到招募雇傭兵。”
“……”魔化者沉默著。
“到西北方關口邊境線這麼遠?為什麼?”軍官問,“你是魔化者嗎?還是說——是蘇帕爾帝國某種失敗的生命煉金術的產物?”
男性魔化者忽然一動。
嚓嚓嚓!
周圍的鮮血劍衛始終保持警惕,在他有所動作的瞬間,六把血鋼長劍凶悍的倒鉤劍頭從他胸口穿出!
然而那個魔化者已經從懷裡摸出一個魔藥瓶,劍鋒刺破了魔藥瓶,藥瓶中的信號彈衝天而起,在天空中留下一個血紅的蠍子與骷髏。
“在給誰報警?”軍官平靜地望著被六劍穿心的魔化者屍體,擺了擺手。
六把長劍向六個不同的方向收回,將屍體劈成六份,截麵血肉乾枯,泛著微弱的血光。
十二位鮮血劍衛收起血鋼長劍,扣好魔藥銃的保險插回腰間。
他們是帝國正在穩定推進的諸多秘密之一,駐紮在邊境哨所是因為距離荒蕪之地足夠近,隨時可以騎馬去喀納平原屠殺魔獸或者潛入地下城進行曆練。在平時也就警報響起時候出來看看,沒有任務時不得胡亂露麵。
“他死前在報信,附近可能有高等魔族。”鮮血軍官眺望著遠處,“去騎馬吧,把他找出來處理掉。”
十二位鮮血劍衛沉默行禮,轉身列隊,朝馬廄方向快步跑去。
片刻之後,在戰馬嘶鳴聲中,十二位騎兵拖著血鋼長劍,縱馬衝出哨所範圍,朝境外平原方向搜尋而去,留下一串帶有劍冠鐵冕的帝國王徽馬蹄印。
“把屍體抬回去,找軍團魔藥師檢查一下。”軍官招呼著遠處的其他鋼盔軍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