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見她半天不說話,隻是托著腮,一雙眼睛亮晶晶地不知在想些什麼,沈夫人又輕輕推了她一下。
沈梔猛地回神,臉上竟有些微微發燙。
她清了清嗓子,故作深沉地環視了一圈,最後目光落在了自己兄長身上,煞有介事地點點頭:“有啊。”
“誰?”三個聲音異口同聲,緊張程度堪比朝堂上討論軍國大事。
沈梔彎起眼睛,笑得像隻偷了腥的小貓,她伸出纖纖玉指,一把抓住沈清和的袖子,用力晃了晃,聲音又甜又膩:“我瞧著哥哥就最順眼!京城裡哪家的郎君,能比得上我哥哥一根頭發絲兒?”
“……”沈清和一愣,隨即耳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他想抽出袖子,又舍不得妹妹這難得的親近,隻能板著臉,斥道:“胡說八道什麼!”
沈經義和沈夫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哭笑不得。
這丫頭,鬼精鬼精的。
一場小小的試探,就這麼被她輕而易舉地用撒嬌耍賴給糊弄了過去。
涼亭裡再次充滿了家人間溫馨的笑語,將那一點點關於未來的疑慮,都吹散在了溫柔的夜風裡。
……
而此刻的皇宮,承乾殿內。
明亮的燭火將殿內照得如同白晝,淩敘宸端坐在禦案後,麵前攤開著一摞摞等待批閱的奏折。
他手持朱筆,懸在半空,遲遲沒有落下。
一滴濃稠的朱砂墨從筆尖彙聚,顫巍巍地,最終“啪嗒”一聲,落在一本奏折上,暈開一團刺目的紅,像一朵血梅。
淩敘宸卻恍若未聞。
他靜不下心來。
整個腦子裡,都是那個叫沈梔的姑娘。
她湊過來時,身上那股乾淨又清甜的梔子花香;她拉過自己手時,指尖溫軟的觸感;她仰起頭,杏眼裡盛滿了星光,對自己笑的樣子……
還有她那句軟軟糯糯的:“雖然……我也不討厭你離我這麼近,甚至還有點喜歡……”
喜歡。
想到這個詞。
淩敘宸的呼吸微微一窒,胸腔裡那顆早已冰冷死寂的心臟,仿佛被這句話反複炙烤,傳來一陣陌生的、滾燙的酥麻。
他煩躁地放下筆,抬眼看向自己被包紮好的手。
白色的紗布上,那個被她打出來的蝴蝶結,精致又可笑,與這間充斥著血腥與權謀的宮殿格格不入。
可他卻鬼使神差地伸出另一隻手,指尖小心翼翼地碰了碰那個蝴蝶結,仿佛上麵還殘留著她的溫度。
“來人。”他忽然開口,聲音沙啞。
魏忠立刻從角落裡滑了出來,躬身待命:“陛下。”
淩敘宸的目光依舊落在那隻手上,聲音低沉得像是自言自語:“讓暗五去查查,丞相府那個剛回京的小女兒,今年多大,平日裡都喜歡些什麼。”
魏忠心裡咯噔一下,麵上卻不敢有絲毫顯露,隻恭敬地應道:“是,老奴遵旨。”
他退下後,偌大的承乾殿又恢複了死寂。
淩敘宸拿起一本新的奏折,試圖將心神重新投入到這些關乎國計民生的條陳上。
可不知過了多久,他回過神來時,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間,又在一方空白的宣紙上,用朱筆一遍又一遍地寫下了兩個字。
沈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