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多好啊,好到他這個做兄長的,頭發都快愁白了。
而那個讓沈清和愁白了頭的人,此刻正舒舒服服地歪在龍椅旁的軟榻上,手裡捧著一卷話本,看得津津有味。
每次沈梔一出丞相府,街角便會有一輛看似樸素實則內裡乾坤的馬車悄然等候,將她一路暢通無阻地接入宮中。
淩敘宸的禦書房,早已成了她的第二個地盤。
此刻,那個傳聞中批閱奏折都能帶起一陣腥風血雨的帝王,正坐在書案後,手裡拿著朱筆,視線卻根本不在麵前堆積如山的奏章上。
他的目光,幾乎是黏在了軟榻上那個小小的身影上。
她看書時很專注,偶爾看到有趣的地方,嘴角會不受控製地翹起,露出兩個淺淺的梨渦。
陽光透過窗欞照進來,在她纖長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陰影,隨著她眼珠的轉動,那片陰影也跟著輕輕顫動。
整個禦書房裡靜悄悄的,隻聽得見她偶爾翻動書頁的輕響,和自己那擂鼓般的心跳。
淩敘宸覺得,折磨了他二十多年的噩夢,都在這片刻的寧靜中,被馴服得服服帖帖。
隻要她在這裡,他那顆時刻準備失控的心,便有了安放之處。
魏忠端著茶點進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麵。
帝王唇邊掛著一絲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笑意,眼神溫柔得能滴出水來,而那位沈家小姐,則把這九五之尊的禦書房當成了自家的閨房,自在得不行。
他躬著身子,將茶點悄無聲息地放在小幾上,又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順便將殿門掩得更緊了些。
這位沈小姐,可真是上天派來拯救陛下的活菩薩。
魏忠在心裡感慨。
最近整個皇宮,乃至整個前朝,都感受到了這股如沐春風的變化。
帝王的脾氣肉眼可見地好了起來。
早朝時不再因為一點小錯就雷霆震怒,議事時也多了幾分耐心,甚至有一次,戶部尚書在核對賬目時出了個不小的紕漏,眾人都以為他要人頭落地時,陛下也隻是讓他罰俸三月,戴罪立功。
這在以前,是根本無法想象的。
大臣們私下裡議論紛紛,都說陛下日漸聖明,實乃大宸王朝之福。
沈丞相沈經義,更是與有榮焉。
這日晚膳,一家人圍坐一桌,沈經義心情頗好,多喝了兩杯。
“你們是不知道,”他麵色微醺,語氣裡滿是感慨,“最近陛下真是越發沉穩了,處理政事愈發遊刃有餘。今日與幾位閣老商議西北軍務,陛下條理清晰,高瞻遠矚,我等臣子,是心服口服啊!有此明君,實乃我大宸之幸!”
坐在一旁的林氏也笑著附和:“老爺說的是,國泰才能民安。”
端的是一派其樂融融,父慈母賢。
隻有沈清和,默默地夾了一筷子青菜,然後抬起眼,狠狠地瞪了一眼坐在對麵的“罪魁禍首”。
沈梔正小口小口地喝著湯,察覺到兄長的目光,她抬起頭,迎著他的視線,眼角彎了彎,露出一個既無辜又帶點小得意的笑。
“咳咳!”
沈清和被她這個笑氣得差點嗆到,重重地咳嗽了兩聲。
沈經義看過來,“清和怎麼了?可是染了風寒?”
“沒……沒有,父親,”沈清和趕緊擺手,又瞪了沈梔一眼,眼神裡明晃晃地寫著:看你乾的好事!
沈梔低下頭,用湯匙攪著碗裡的湯,肩膀卻在微微聳動,顯然是在憋笑。
小白菜不僅自己跳進了龍窩,好像還把那頭惡龍喂得挺好。
沈清和悲哀地想。
這小白菜隻怕真的是留不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