辭彆了那片熱火朝天的工坊,喬兮月帶著春櫻,徑直去了瑞祥布莊。
趙掌櫃早已得了信,正像熱鍋上的螞蟻,在布莊門口來回踱步。
他時不時伸長脖子望向街口,一見到喬兮月的馬車緩緩駛來,臉上的褶子瞬間笑成了一朵菊花,連忙一路小跑地迎了上來。
他領著喬兮月,沒在布莊停留,而是七拐八繞,到了鎮上另一條街。
這裡是一處剛剛盤下來的二層鋪麵,正對街口,位置堪稱黃金地段。
這裡原是家酒樓,如今早已人去樓空。
趙掌櫃推開那扇沉重的木門時,發出了“吱呀”一聲悠長的呻吟。
一股陳年酒菜混合著木料腐朽的酸黴氣味撲麵而來,嗆得春櫻忍不住抬袖掩鼻,秀氣的小鼻子微微皺起。
“郡主,就是這兒了。”趙掌櫃搓著手,臉上滿是期待,似乎對這股味道渾然不覺,隻指著空曠的內裡,興奮道:“地段好,敞亮!”
喬兮月滿意地點點頭。陽光透過布滿灰塵的窗格,在空中投下道道光柱,無數微塵在其中飛舞。
這地方夠大,足夠她施展拳腳。
她也不繞彎子,背著手,腳下踩著積了薄薄一層灰的地麵,發出沙沙的輕響,在這空曠寂寥的大堂裡踱了兩步,聲音清晰地回蕩著。
“第一,”她停下腳步,伸出一根手指,語氣不容置喙,“繡坊必須設在鋪子後院,單獨隔開,派專人看守,一隻蒼蠅都不能隨便飛進去,位置不夠就把旁邊挨著的院子買下來。另外,人手方麵,你得想辦法,去外麵給我高價挖五十個以上最好的繡娘來,最好能知根知底,老實本分!”
“第二,”她走到一根落滿灰塵的廊柱旁,指尖輕輕拂過,撚了撚灰,聲音沉了幾分,“所有繡娘和夥計,都必須簽訂最嚴格的保密契書!若是不識字,就按手印。但凡泄露一張圖紙,罰銀一千兩,直接送官查辦,絕不姑息!”
“第三,”她的目光轉向大門的方向,仿佛已經看到了未來賓客盈門的景象,“這鋪子,我隻招女夥計,至少二十人,要口齒伶俐,模樣周正,專門負責接待、解說和為客人量體。”
趙掌櫃聽得一愣一愣的,連忙從懷裡掏出隨身的小本子,用那支半禿的毛筆,沾著口水在紙上“刷刷”地飛快記著。
郡主的這些要求,聽著嚴苛得嚇人,但細細一想,全是堵窟窿防後患的妙招。
他一邊記,一邊在心裡嘀咕:乖乖,這哪裡是做生意,簡直是在建一座密不透風的密室啊!他對這位小郡主的深謀遠慮,已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然而,喬兮月接下來的話,卻讓他手一抖,那支沾滿口水的筆“啪嗒”一聲掉在地上,滾進了灰塵裡。
“趙掌櫃,你看。”
喬兮月玉指輕抬,指向那臨街的一整麵牆,從一樓到二樓,那堅實的青磚牆壁在昏暗中顯得格外厚重。
她的語氣平淡得像是在說今天天氣不錯。
“這麵牆,全給我砸了!”
“砸……砸了?”趙掌櫃的眼珠子都快從眼眶裡蹦出來了。
他下意識地伸手摸了摸那冰涼厚實的牆壁,那股涼意仿佛順著指尖鑽進了心窩裡,讓他激靈靈打了個哆嗦。
他猛地回頭,一張老臉寫滿了驚恐,聲音都有些變調:“郡主,您……您再說一遍?小老兒我……我許是年紀大了,耳朵不好使了,聽岔了……”
喬兮月看著他那副天塌了的表情,覺得有些好笑,極有耐心地重複了一遍:“我說,把牆砸了,一寸不留。”
這下趙掌櫃聽清了,也快嚇得背過氣去了。
他腳下一個踉蹌,幸好及時扶住了身旁的柱子才沒跌倒。
“我的郡主哎!”他一連串的問題珠子似的往外冒,急得直擺手,“這……這可不能砸啊!要是砸了,鋪子不就塌了半邊?再說,牆都沒了,這生意還怎麼做?刮風下雨怎麼辦?晚上遭了賊怎麼辦?那賊娃子還不把鋪子給咱們整個搬空了?”
喬兮月被他逗樂了,緩步走到他麵前:“砸了牆,自然是要換上更好的東西。”
她頓了頓,看著趙掌櫃驚疑不定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換成一整麵的,又大又厚的……透明琉璃!”
“琉……琉璃?”趙掌櫃整個人都僵住了,他張著嘴,喉嚨裡發出“嗬嗬”的聲響,腦子裡嗡嗡作響,像是被一百隻蜜蜂同時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