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夢裡狐影
長河這幾日心神恍惚。蜂場的活兒照舊要做，山路還是那條山路，可無論走到哪兒，他總覺得耳邊回蕩著那個名字：蘇瑤。
她站在林間的樣子，她伸手撫慰蜂群的姿態，她看他時眼底那抹溫柔，像一顆種子，在長河心底發了芽。
然而母親卻察覺出他的不對勁，常常叮囑他少往深山跑，說山裡有精怪。長河隻能笑著敷衍，心口卻像被小獸咬著般隱隱作痛。
那夜，月色清明。長河輾轉難眠，終於合眼時，卻仿佛踏入了另一處天地。
這是夢。
他站在一片碧綠的草甸上，風吹過，漫山的花浪隨之搖曳。遠處有清泉潺潺，天際月輪高懸，光輝灑落如水。
而在草甸儘頭，一個白衣身影緩緩走來。
蘇瑤。
她赤足踏花，步伐輕盈，仿佛不染塵世。長發隨風而舞，眼神澄澈，正靜靜望著他。
長河心口劇烈跳動，下意識走上前去：“是你……？”
“是夢。”蘇瑤輕聲道，聲音如風拂過山泉，“可我在夢裡，也能見你。”
長河愣住，心頭卻湧上一股暖意。他想伸手觸碰，卻又不敢，怕一觸即散。
蘇瑤微微一笑，抬手輕撫一株花朵，花瓣在她指尖悄然綻放，比月光還要柔美。
“你為何常常入我夢中？”長河問。
蘇瑤低下眼，聲音低得像歎息：“或許，是因為我想看你。”
長河心頭一震。夢境似乎在這一刻變得模糊，他忽然勇敢起來，壓低聲音道：“那……你會一直來看我嗎？”
蘇瑤抬眸，月光映在她眼裡，像兩汪清潭：“若你願意。”
然而，就在這溫柔氛圍之中，忽然一陣寒風自遠方卷來，夢境的花海瞬間枯萎，天空變得灰暗。
長河猛地轉頭，隻見遠處的林影裡，站著一個高大男子。
那人一身墨衣，目光冷銳，雙眸似燃著妖火，死死盯著他們。
“蘇瑤，你竟然與凡人牽連。”他的聲音低沉，帶著嘲諷。
長河全身一凜，本能地護在蘇瑤前方：“你是誰！”
男子冷笑：“我是誰？哼，我是狐族子嗣，名為玄燁。你一個凡人，配與她並肩嗎？”
話音落下，風聲大作，夢境的天地仿佛都在顫抖。無數虛影般的狐影浮現，張牙舞爪，撲向長河。
長河心頭發寒，卻死死咬緊牙關，擋在蘇瑤麵前。他手無寸鐵，依舊張開雙臂：“她不願，我也不會退！”
狐影撲來的一瞬，蘇瑤猛然伸手，月光化作無形屏障，將長河緊緊護住。
她聲音冷清，卻透出從未有過的堅定：“玄燁，這是我的夢，他不容你踏足。”
“蘇瑤——！”玄燁怒喝，眼神裡燃燒著嫉恨，身影卻被驟起的光輝吞沒，漸漸消散。
夢境重歸寧靜，風又吹過，花海恢複生機。
長河卻滿頭冷汗，心口起伏劇烈。他望著蘇瑤，聲音微顫：“他是誰？為什麼要——”
蘇瑤沉默半晌，終於開口：“他是我族中人，從小便與我一同長大。他一直執念於我，如今……大概察覺了我與你的因果。”
“那你……”長河張口欲問，卻不知如何說下去。
蘇瑤靜靜看著他，忽然輕聲道：“長河，若有一日，你真知曉我的身份，你……還會願意站在我身邊嗎？”
長河一愣，卻沒有絲毫猶豫，脫口而出：“會！”
蘇瑤眼底閃過一抹光亮，唇角緩緩勾起笑意。風吹過她的衣袖，仿佛將花香與月光都融入那一抹笑中。
“記住你今日的話。”她輕聲說。
聲音漸漸淡去，夢境也隨之模糊。長河隻覺得眼皮沉重，下一瞬，便從夢中驚醒。
窗外天色微白，雞鳴聲自村頭響起。長河坐在床邊，心跳依舊劇烈，後背濕透。可他低頭一看，手心裡竟殘留一片細小的白色花瓣。
那是夢裡的花。
他心頭轟然一震，久久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