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勒家的後院傳來一陣輕微的“嗡嗡”聲。
他走出餐廳,抬頭望向黑夜,隻見一架用二手零件拚湊起來的四軸無人機,正如同一個幽暗的使者般,悄無聲息地從夜空中降落。
無人機的機體上掛著一個簡陋的攝像頭,紅色的指示燈亮著,清晰地捕捉著科勒站在後門的身影,將他一舉一動都實時傳輸回去。
“科勒警官,看到無人機了嗎?”周青峰的聲音再次響起,“把金條放在它下麵的貨物籃裡。
動作快一點,彆讓我等太久。等待會讓人不安,而我的‘不安’……對我們接下來的合作可沒任何好處。”
如果周青峰隻是一個普通的線人,科勒有無數種方法可以周旋、調查甚至反製。
但一想到鮑曼那具被暴力拆解的無頭屍體,以及這個“維克多”所展現出的那種超越常理的精準情報和冷酷手段,科勒就感到一陣脊背發涼。
他不敢賭,尤其是在家人就在身邊的情況下,隻能深吸一口氣,對一臉擔憂的妻子低聲道:“去臥室,把保險箱裡那根小的金條拿出來。快。”
妻子雖然滿心疑惑和害怕,但還是依言照做。
很快,一根黃澄澄、沉甸甸的小金條被取來。
科勒接過金條,手感冰涼而沉重。他走到後院,在那架簡陋無人機冰冷的“注視”下,將金條放入了其下方懸掛的一個小網籃裡。
無人機的攝像頭微微調整了一下角度,似乎是在確認貨物。
“很好,合作愉快,科勒警官。”周青峰的聲音傳來,“我會再聯係你的。”
通話戛然而止。
下一秒,無人機發出輕微的蜂鳴,螺旋槳加速旋轉,迅速升空,靈巧地避開樹枝,很快便融入了漆黑的夜空,消失得無影無蹤。
科勒和妻子怔怔地站在後院,晚風吹過,帶來一絲涼意。他們望著無人機消失的方向,仿佛剛才發生的隻是一場離奇而壓抑的夢。
無人機在夜空中劃過一道黑影,速度快得驚人。
僅僅一分鐘後,它便精準地降落在距離科勒家幾個街區外的一條昏暗後巷裡,這裡堆放著廢棄的集裝箱,平時罕有人至。
周青峰跨坐在他那輛經過消音處理的電動摩托上,早已在此等候。
無人機甫一落地,他便敏捷地翻身下車,快步上前,從無人機腹部的簡易貨物籃裡抓出一個毫不起眼的牛皮紙袋。
撕開紙袋,一根黃燦燦的小金條落入掌心。他下意識地掂了掂,那沉甸甸的堅實觸感,讓他一直緊繃的心弦微微放鬆了一絲。
他沒有過多欣賞,迅速而小心地將金條揣進外套的內側口袋,緊緊貼身的放置帶來一種奇異的安心感。
在十三號避難所,黃金是超越官方信用體係的硬通貨。
官方彙率大約穩定在一百信用點兌換一克黃金,這意味著這一萬點懸賞,兌換成的不過是一根一百克的標準小金條。
它體積小巧,僅比成年人的拇指稍大,極易隱藏和攜帶,完美避開了電子貨幣的所有監控痕跡。
更重要的是,在黑市的實際交易中,黃金往往能兌換到更多的信用點,因為它徹底脫離了官方的監管網絡。
黃金是洗錢、大宗交易和儲存隱秘財富的絕佳選擇,是遊走於灰色地帶的人們最為青睞的“誠實”貨幣。
“這筆錢……至少能付清父親當前拖欠的手術費了。”周青峰默默地想著。
父親的重傷一直是他最大的壓力和動力來源,這筆及時到來的資金,無疑是雪中送炭。
他內心飛速計算著,“醫生說,如果想要徹底治愈,進行異體器官移植……還需要再籌集一百根這樣的金條。”
這對普通人是個窒息般的天文數字,但他眼神中並未流露出絕望,反而燃起更堅定的火焰。
他揣好這來之不易的第一塊基石,重新跨上電動摩托。引擎發出幾乎微不可聞的嗡鳴。
“努力,”他暗暗對自己說道,“你擁有他們無法想象的優勢。這一萬點,僅僅是個開始。”
大約半小時後,周青峰騎著摩托回到了跳蚤黑市那喧囂混亂的入口。
即便已是夜晚,這裡依然人聲鼎沸,各種語言的討價還價聲、劣質音響的噪音、賭徒的狂叫與歎息,共同構成了這裡永不落幕的瘋狂畫卷。
他輕車熟路地穿梭於摩肩接踵的人群中,對周圍的混亂視若無睹,徑直走向黑市深處那家最為喧鬨的賭場。
很快,他看到了那個無論置身何處都是焦點的身影——尤利婭正姿態慵懶地倚在一張輪盤賭桌旁,目光漫不經心地掃視著整個大廳。
周青峰麵無表情地走到她麵前,沒有寒暄,沒有眼神交流,甚至沒有片刻停頓。他直接從口袋裡掏出那根帶著體溫的金條,手臂一揮——
“當啷!”
一聲清脆而響亮的金屬撞擊聲驟然響起,瞬間壓過了賭桌周圍的嘈雜!
那根黃澄澄的金條重重地砸在鋪著綠色絨布的木製賭桌上,還微微彈跳了一下。
桌前的賭客和荷官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動靜嚇了一跳,紛紛側目而視,幾個保鏢也瞬間肌肉緊繃,警惕的目光投向這個看似來找茬的年輕小子。
周青峰做完這一切,根本不去看任何人的反應,隻是完成了一個簡單的交付動作,隨即轉身,身影迅速沒入身後湧動的人潮,消失不見。
尤利婭的目光懶洋洋地瞟向賭桌上那枚多出來的金條,漂亮的眉毛微微挑動了一下,瞬間便明白了這沉默舉動背後的全部含義。
她心中確實掠過一絲驚訝:“這臭小子……還真有點本事。一兩天時間,他是從哪裡搞到這硬貨的?”
一名保鏢緊張地湊近她耳邊,低聲請示:“女士,這……需要處理一下嗎?”他意指這來路不明的金條和那個行為古怪的小子。
尤利婭聞言,斜睨了保鏢一眼,紅唇微笑道:“處理?處理什麼?人家給重傷的老爹賺救命錢,我們難道還要攔著不成?豈不是太不近人情了?”
她招來一名負責財務的助理,將金條遞過去,吩咐了一句:“驗一下成色,按市價折算,直接存進東方街周家的醫院賬戶裡,抵掉他們欠的賬。”
助理恭敬地接過金條,快步離去。尤利婭的目光則再次投向周青峰消失的方向,眼神中玩味與探究的神色更濃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