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說恢複好了,怎麼夜裡難受成這樣?”賈玉芳問。
祝昀不想應聲。
方才,洛嫣往他嘴上抹了香灰,又暈開石黛塗在眼下。瞧著跟病入膏肓似的,味道也嗆鼻。
洛嫣隻好代為開口:“祖母,阿昀想去醫館。”
“既難受就該去瞧瞧。”賈玉芳點頭,“正好你田全叔明日要到鎮上采買東西,可以坐他的牛車下去。”
她端正坐姿,乖巧道:“我陪阿昀一塊兒去。”
“這怎麼能行。”
雖說同意收留祝昀,但他畢竟來路不明,賈玉芳不放心洛嫣跟著,寬慰她,“你田全叔會送昀哥兒過去,診治完了再接回來。”
幸好洛嫣備了後招。
她用蘸了生薑水的手帕擦眼,再抬臉已是淚汪汪,委屈道:“祖母~”
賈玉芳還能說什麼?
揮了揮手:“罷了罷了,咱們仨一塊兒去。”
...
臨睡前,洛嫣來書房替祝昀卸妝。
望著洗了兩遍仍舊發灰的水,他陰沉著臉,開始質疑先前是怎麼被忽悠住的。
也許劉長生說得對,這宅子鬨鬼,邪門兒得很。
“你知道來福酒樓麼?”洛嫣替他擦去青黑,一麵憧憬,“據說是先太子妃娘娘開的,咱們鎮上也有一間呢。”
聽她語中難掩雀躍,祝昀冷笑:“看來替我尋醫是假,到鎮上吃喝玩樂才是你的目的。”
洛嫣可不會承認,眨巴眨巴眼睛:“我身子也不好,祖母讓我一道去看看,怎麼會是順便。”
他冷冷“哼”了聲,不跟她爭。
洛嫣又問:“你既然認得出那一箱秘笈丹藥,說明閱曆很豐富,以前都去什麼地方、玩過什麼?”
“不知道。”
她以為祝昀藏私,生氣地扔掉帕子,砸得水花飛濺到他臉上:“不知道不知道,你這人真沒勁。”
“......”
升至甲字級以後,他要殺的皆是武林中叫得上名號的人,蹤跡難尋,且往往藏匿在深山老林,和“玩”字搭不上邊。
至於城鎮,初入江湖時常去,但那是為了殺人奪寶,也不能算“玩”。
祝昀側目看她,已經能想象明日到了鎮上,某些人會鬨著要吃平日不常吃的東西,若精力允許,恨不得大街小巷串遍。
她麵上必然也掛著笑,仿佛一切都有趣極了。
而洛嫣撒完氣,心虛地用乾淨帕子給他擦臉,一邊打商量:“聽說天不亮就要出發,我要是沒起,你記得來叫我。”
他一字一頓道:“看、心、情。”
“……”
絕交!
現在就絕交!
*
天光未亮,賈玉芳已經起身。她先將蒸籠端至灶上,再搖醒洛嫣,替她綰好發髻,又回房取來繡品和提前準備的墊子。
祝昀更早時候去了山中晨練,等衝涼完見洛嫣仍沒動靜,進她屋裡一瞧,人果真歪歪扭扭地倒在榻上。
“起來。”
洛嫣睜不開眼,搭著他的小臂坐直,嗬欠連連。
他故意道:“既這般困,今日還是不去的好。”
“去,怎麼不去。”洛嫣總算有幾分清醒,指著床頭的首飾,“這兩個藏你身上吧。”
祝昀杵著不動。
她熟練地抱拳作揖:“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
不多時,穀雨的父親到了,賈玉芳招呼他進來吃朝飯。至於兩個小的,昨晚便說好要留著肚子去鎮上。
王田全從兒子口中得知賈家另有位大孫子,這會兒見了祝昀,看他像是洛嫣嫡親兄長該有的樣子,真心實意道:“芳姨好福氣,孫兒孫女個個生得跟神仙似的。”
洛嫣在後麵偷笑:“你要是長磕磣些,田全叔該不信了。”
祝昀懶得搭理,專心用布條一圈一圈纏劍。
等用完飯,賈玉芳把墊子鋪在牛車上,剛好夠坐兩人,她招呼道:“彆讓你田全叔等久了。”
“來了來了。”
洛嫣衣袖中藏著臂釧和玉鐲,怕祖母察覺,不等人攙扶便麻利地爬了上去。見身側墊子空著,知道是專程給祝昀留的。
王田全順手閂了門,見狀笑道:“你家祖母可真會疼孩子。”
賈玉芳打趣回去:“都是和你們老王家學的,哪回送穀風出門不都三層四層地墊。”
“沒影兒的事。”
洛嫣瞄一眼笑得牙不見肉的田全叔,湊過去和祝昀說悄悄話,她道:“穀風大哥是讀書人,劉家叔嬸不想讓他身上沾了肉腥氣,特意備了接送用的專車。”
牛車原就不大,山風帶起她的長發,糊了祝昀滿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