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昀謹微微側頭,身後的女子滿臉驚詫意外,似乎隻是無意踢到了那柄斷刃。
賊匪們並未顧及同伴,攻勢又起。
有兩個賊匪擺脫江府護衛趕來,江昀謹劍眉沉沉壓下,握劍的指節用力得發白,健壯的臂膀鼓起。寬袖下滑,束在腕間的墨玉手串也露了出來,折射日光。
他被攻得無法抑製地後退,緊貼著他的崔宜蘿一時未穩住身形,直接被他撞倒在了地上。
“啊!”
身後忽然響起一聲壓抑卻淒厲的痛呼,隻聽聲音便知受了極大的痛楚。
江昀謹穩住身形,迅疾往下一看,他不慎踩到了崔宜蘿的腳踝。
他連忙移開,但尚來不及將人扶起,就又要去抵擋刺來的利刃。
此刻的局勢顯而易見,江昀謹武力不俗卻難擋數人,二人已窮途末路。崔宜蘿望著擋在身前的高大背影,咬唇忍下腳踝傳來的痛楚,心內飛速盤算。
忽地,地麵顫動,有馬蹄聲穿透厚重土地而來。
崔宜蘿蹙緊的眉一鬆。
賊匪們互相對視,眼神皆帶猶疑。
江昀謹趁此機會揮開了擊來的劍,手腕敏捷一轉,劍刃立刻劃破首領胸口染上鮮血,銀灰潔淨的袍腳如雨點般灑上了幾滴血滴。
見首領負傷,崔宜蘿又被護著,他們隻能先傷了江昀謹再取其性命,對方援手又來了……
賊匪們頃刻做了決定:“撤!”
一聲令下,賊匪們互相掩護,不出幾息便撤退得不見身影,四周恢複空蕩。若不是地上的血跡昭示著曾發生過一場惡鬥,此地似乎隻是暮色下寧靜的山間。
江昀謹反手將劍背在身後蹲了下來。他衣袍依舊齊整未亂,除了氣息還未平複,完全看不出剛經曆了一場惡鬥。
崔宜蘿紅唇已失了血色,原本梳得一絲不苟的發鬢亂了,散下幾縷碎發來,耳墜掉了一隻,罩在頭上的冪籬也被劈成兩半散在一旁,衣裙因奔逃和摔倒沾了塵土,禁步上綴著的珍珠和流蘇胡亂地纏在一處。
這模樣實在說不上齊整,但她漂亮的一雙眼含著盈盈秋水抬起,鼻頭和眼眶皆泛著紅,倒顯出幾分落魄美人的模樣,楚楚可憐。
她顫著唇喚:“表哥……”
江昀謹垂著眼,看向那截纖細的腳踝。
女子綾白羅襪以及白淨的裙裳已沾上染著黑灰的腳印,突兀而刺目。
“抱歉,我並非有意。還能走嗎?”
男人周身氣息泛冷,神色沉靜,隻眉間微皺,雖出言關懷,姿態卻始終守著男女大防,此刻連扶都未幫忙扶一下,更彆提褪了羅襪細看她腳踝傷勢了。
完全不複方才身軀相貼的親密。
荔蘭早在崔宜蘿摔倒時便趕來扶她。崔宜蘿麵如金紙地被扶著走了幾步。
江昀謹眉頭微鬆:“未傷到骨頭,回府後我會請大夫來。”
崔宜蘿強忍痛楚笑道:“我知道,表哥隻是為了護著我才不慎踩到的。”
江昀謹看了她一眼,又移開了眸子。
說這幾句話的功夫,江昀謹的下屬們已策馬趕到身側,若是他們晚到幾刻,此刻地上的血怕就不是賊匪的了。
“令公,屬下來遲……”
江昀謹抬手製止了他開口,對崔宜蘿道:“先上車,我送你回府。”
一旁的荔蘭忽道:“大公子,天色已晚,怕是無法在城門閉前趕回……”
江昀謹聞言看了眼天色,夕日欲頹,此地離城門約半個時辰腳程,酉時三刻城門閉。他倒是可以快馬趕回,但……
見江昀謹沉默,崔宜蘿及時提了個應對之法:“表哥,此處離我今日上香的寶明寺不遠,不如去寺中借宿一晚?再命人快馬加鞭趕回城中給姨母他們報信,待明日城門開後再回府。”
寶明寺是京中高門大戶常去的上香之處,江家便是常客,偶爾也會在寺中留宿,如此安排也無甚不妥。
江昀謹微點了下頭。
“多謝表哥護送我。”
因著劫後餘生,女子渾身被抽去了氣力,連帶著嗓音也沒有力道,軟綿綿的,卻又不失清麗,落在人耳中莫名讓人聽出幾分撒嬌的意味。
江昀謹眼中冷得毫無情緒,低低嗯了聲便轉身往馬車走,姿態疏離非常。
崔宜蘿受了傷,走得極為緩慢,江昀謹守著禮未和她一起走,大步上了馬,在馬車邊候著。
崔宜蘿走到馬車邊,衝坐在馬上的男人一笑,婉柔似春日初開桃花。
江昀謹神情未動,靜靜看著她的婢女扶她上馬車。
但馬車太高,崔宜蘿腿腳受了傷不如以往便利,嘗試了五六回竟都上不去,還險些再次摔在地上。
荔蘭隻好向江昀謹求救:“大公子,婢子力氣小,您看您能否扶姑娘一把?”
話音落下,四周寂靜下來,所有人均看了一眼坐在馬上不動如山的男人。
雖說崔宜蘿以江家二房夫人外甥女的身份寄住在江家,但她身份寒微,江昀謹又是江家大房獨子,可以不理二房之事。
可到底是表姑娘,護衛們不便上前相扶。看來看去,在場之人中還真隻能讓江昀謹這個表哥幫忙。
但江昀謹一動未動,隻是看向崔宜蘿,眼神沉靜又壓迫。
崔宜蘿善解人意地解圍:“這等小事怎好勞動表哥?荔蘭,我們再試試。”
“是。”
荔蘭應聲,扶著崔宜蘿的手臂和腰肢上抬。
護衛們見此情景,不由得心生惋惜。
可惜了表姑娘這等絕色佳人。
在場誰人不知,江家大公子年輕有為,龍章鳳姿且身居高位。隻是性情淡漠非常,知交甚少,待人疏離,待女子尤為,二十有一的年紀還未碰過女人,冷情得像是謫仙落凡塵。
“啊!”
一聲驚呼響起,隻見崔宜蘿一個未踩穩,手指慌亂地抓住荔蘭,幾乎是摔一般地踩在地上,腳踝在動作間又扭了一下,臉上剛恢複幾絲的血色又褪了個乾乾淨淨,額間冒出幾滴冷汗。
手臂傳來一陣力道,輕而易舉地徑直穩住她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