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才回過神,帶太醫下去開方子的宮女久久未歸,分明是故意將她獨自留在房中,宮女說貴妃吩咐一人也不能少,但江昀謹卻能離開大殿,恐怕蘭蕙二人也是故意被支走的。
可房裡陳設簡單又開曠,窗外是清樂湖的一角,哪有藏身之處?
“來不及了。”
江昀謹又道。
看來隻能藏在湖下了,起碼能先拖上一陣。
崔宜蘿剛想開口,腰間突然橫上一隻大手,將她摟入了他的懷裡。
後背貼上他勁實胸膛的一瞬間,崔宜蘿怔了一下,還未反應過來,江昀謹直接提著她的腰踏出了窗外。
原來牆麵與湖水還接有一小塊土壤,但狹小得僅容一人站立。
顯然江昀謹也意識到了,摟在她腰間的手又緊了緊,這一下他們更緊密地嵌合在了一起,卻又不得不如此。
他幾乎是將她直抱起,崔宜蘿背對著他看不見他的神情,隻能看見眼前的湖水流動,還有束在她腰間勁實的手臂,他今日戴了護腕,不同於平日裡著寬袍的勁瘦,利落的肌肉線條變得格外明顯。
崔宜蘿一隻手覆了上去,看上去隻是抓著以維持平衡,如她所料的,他整個身子都僵了不少,於是她又抓得更緊了些。
他環抱著她小心踩在狹窄的泥麵上,挪到了側邊牆麵。
這樣即使對方往窗外看去,也看不到他們就藏在外麵。
房內響起踏入的腳步聲,崔宜蘿後背緊貼著男人胸膛的左側,他猛急的心跳一下又一下地,擊打在她的後背,後背傳來的熱意更是滾燙。
崔宜蘿微微轉頭,餘光看到他刻意壓製呼吸起伏的胸膛,還有以極小幅度滾了滾的喉結。
他以口型說:彆動。
崔宜蘿又把頭轉了回去,微勾的唇角掩在陰暗處。
“該死!人呢?不是叫你把人看好嗎!”
房內突然響起一道熟悉的尖細聲音。
果然是他!
“砰”,宮女一下跪在地上,聲音驚慌失措至極:“徐公公,婢子不知道啊,婢子剛把醫官送走便去迎您了,誰知道這麼點時間崔姑娘就不見了!”
徐公公揚手狠狠給了宮女一耳光,怒道:“廢物!主子勒令將人解決乾淨,你知道在外麵有多難動手嗎?今日失了手打草驚蛇,往後便更難動手!你沒將人看住,就是毀了整個計劃,你說,我該怎麼處置你才能平主子怒火呢?”
徐公公聲音勾了起來,像是嘶嘶吐信的烏黑毒蛇,連崔宜蘿都聽得心頭一凜。
他口中的主子二字讓人直接聯想到蕭瓔。但崔宜蘿的直覺卻認為不是蕭瓔,從蕭瓔的言辭與舉動來看,她隻是個盛寵又不諳世事的公主,她雖特意親近她,卻並未包藏禍心。
徐公公表麵隨侍蕭瓔,背地裡卻在為他人效力。自然,也有可能完全相反,蕭瓔實則心機頗深,純良的表象騙過了所有人,讓她也放下了戒心。
宮女身體顫得幾乎說不出話,砰砰砰磕了幾個響頭,染著哭腔道:“公公饒命啊,看在婢子為主子辦事多年的份上,給婢子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吧。”
徐公公輕笑了聲,聲線卻是陰冷:“那你還不快去把人找出來?我就不信,水芝殿都是我們的人,她能逃出天去。”
崔宜蘿緩緩握緊了江昀謹的手腕,柔軟的拇指和食指握在護腕之外,直接碰到了他的手。
身後男人呼吸猛地一亂,腳下濕軟的泥土驟然鬆了,兩個人向下滑去。
腰間一緊,男人急急束著她的腰固定住身形,往旁一轉。
似是怕她驚叫出聲,他骨節分明的手直接捂住了她的唇,他手掌寬大,她下半張臉都被他捂在了掌下,她鼻尖呼出的熱氣,還有唇瓣上的濡濕,都映在了他的掌心上。
身後氣息更重地噴在她頸間。
房內徐公公忽喝住宮女:“等等!外麵有聲響。”
崔宜蘿咬著唇瓣屏住呼吸,他們剛剛發出的聲響極其細微,竟也被徐公公收於耳中,可見他武功不低,甚至能稱是高深莫測。
宮女應了一聲,走到窗邊。
“徐公公,外麵是清樂湖,崔姑娘不像藏在此處。”
徐公公也走到窗邊細看,但確實不見藏人的痕跡,他細思剛才聽到的那一點動靜,冷哼一聲:“定然是跳湖鳧水逃了!信報從未查出她會鳧水,連鳧水都要自個偷學,真是生性狡猾。哼,也不知隨了誰。”
崔宜蘿將話聽得一清二楚,心內冷笑。
自是因為崔府於她而言是無法逃脫的虎狼之地,十二歲那年繼母把她丟在野外後,她回府的第一件事便是想方設法偷偷學些防身之術,鳧水便是那時學的。
房內徐公公邊向外走邊道:“走,沿著湖往下搜!”
二人快步離開,但不知是否有詐,崔宜蘿和江昀謹皆默契地未動,甚至往牆擠貼得更緊。
直到房中久久未傳來聲響,二人才徹底放下心。
江昀謹正要收回手,卻直直撞進了少女輕靈的眼睛。
大半張臉被他捂住,她隻露出雙靈動地漾著一絲笑意的眼睛。
但那笑意卻像是嘲諷:你不是說,我定了親,你我不是真正的表兄妹,不該逾矩。
那你,又在做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