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後,午後。
梳妝的婢女正將桃花簪佩進崔宜蘿如雲鬢發間。
“姑娘,程監丞派人送東西來了。”
荔蘭從門外走進稟報。
“嫁衣?”
那嫁衣難掩簡陋,荔蘭不太高興:“是,不過還帶了其他的東西,婢子看了,皆是些綾羅綢緞,玉佩釵環,不算名貴。”
程奉當然不會拿出什麼貴重的東西,但昨日還言語羞辱,威脅成婚後不會放過她,今日就派人送賠禮也太過怪異。
崔宜蘿皺眉:“可有派人說什麼?”
荔蘭神情古怪:“說是前幾日冒犯了姑娘,特派人賠禮,隻望成婚後能夫妻和睦。”
夫妻和睦。荒謬得令崔宜蘿發笑,瞧程奉送禮這不情不願的模樣,昨日姨母說姨父會尋他,想來是姨父敲打了一番。
崔宜蘿看了眼天色,快到赴鄭國公府小宴的時辰,也無心再想程奉怪異的舉動,隻命人將東西抬到院子裡,便帶荔蘭和護衛們出門了。
鄭國公府內,鄭國公性子文雅,喜舞文弄墨,府內假山造景都彆有一番雅致,花光柳影處,已有不少郎君貴女們前來,三三兩兩聚在一起。
聽聞元淩今日也會赴宴,崔宜蘿便想著趁此機會將衣袍和藥給他,正巧瞧見他往湖邊去了,便帶著荔蘭跟了上去。
“元指揮使。”
元淩被她叫住,回身見是她,眼裡閃過一絲興致。
“東西帶來了?”
崔宜蘿看了眼荔蘭,荔蘭便將裝著外袍和幾包迷藥的木盒遞給了元淩的侍從。
“和元大人做交易,自該上心。還未多謝元大人上回出手相幫。”
上回在越山,程義遭野獸襲擊,稱是與她有約,這才遇了猛獸,雲翊衛查明,她未和程義有過交集,這才讓她聲名清白。
元淩勾唇笑道:“難得見崔姑娘客氣,放心,交易的規矩,元某還是曉得的,”說著壓低了聲音:“你也不用擔心你那表哥會知道此事。”
他若有若無地往東邊的假山望了一眼,繼續道:“他今日似乎也來了。”
崔宜蘿沒有說話,也並未望向假山處。
江昀謹知不知道,今日是否赴宴,對此時的她來說沒有絲毫意義了。自上回寄雪齋後,她就知道,江昀謹這條路走不通了,日後他們不過是普通的表兄妹關係,甚至比不上,畢竟他們並沒有血緣。
她不欲與元淩長談:“元大人,我表姐還在等我,先告辭了。”
“等等。”
崔宜蘿回身的動作一頓,又轉了回來,就見元淩的手往她鬢間伸來。
她下意識就要避開,但元淩比她更快,已將手收了回來,指尖夾著一瓣紫薇花,原來是見她鬢間落了花瓣,幫她拂去。
見她反應劇烈,又神色怪異,元淩忍不住輕笑:“崔姑娘對人的防備心可真強。”
“元大人不知道未嘗其苦,莫勸其善麼?”
元淩似笑非笑:“崔姑娘似乎經曆不少。”
崔宜蘿微揚著唇,眼裡卻毫無笑意,一片冰冷,“我想我與元大人還未熟稔到話過往的地步。”
說罷也不等元淩回答,說了聲告辭就轉身離開。
元淩站在原地,漫不經心地笑著,細長的手指輕輕摩挲著那瓣紫薇。
“在瞧什麼?”
假山後,蕭靖看著身旁的人若有所思地望著湖邊,也順目看去,恰好看見元淩為崔宜蘿拿下落在發間的花瓣那幕,恍然大悟地挑了挑眉。
“我說你今日怎麼來赴宴了。”
江昀謹收回目光,聲色清冷:“不是殿下吩咐,需得保人周全?臣不過聽命行事。”
蕭靖失笑:“慎之,有你相助,倒是本宮之幸。不過上次越山他們失手,又有江二夫人在,短期內應當不會再下手了。今日既來赴宴,好好鬆快鬆快,就彆掛著公事了。”
“是。”
“不過崔姑娘何時認識元淩的?瞧著還挺熟。”
江昀謹神色淡淡:“臣不知。”
蕭靖無奈笑道:“也是,差點忘了,你不關心姑娘家的事。”
稀疏光影下落在江昀謹霜雪色錦袍上,他眼簾掀起,看了眼湖邊已分開的兩人,沉默未答。
另一邊,崔宜蘿已走到湖後的回廊拐角處,眼前忽地冒出一個人影來,兩人險些撞了個正著。
崔宜蘿後退幾步,這才看清眼前神色匆忙的人。
“謝姑娘?”
來人正是謝曦雲,她看上去心焦火燎,似乎有什麼極要緊的事,這才連路都未看,險些與她撞上。
謝曦雲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崔宜蘿一驚,下意識就要抽出,卻聽她又道:“崔姑娘,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訴你。”
她看了眼四周,“此處不方便,我們找個人少的地方。”
崔宜蘿不動聲色地打量她,見她並未撒謊,這才應下。
她們找了個環著翠竹的牆角,四麵清幽,連鄭國公府的仆從都很少經過。
“謝姑娘,怎麼了?”
有什麼事,能讓謝曦雲著急成那副模樣?
謝曦雲焦急得語速飛快:“崔姑娘,今日宴上的酒,你可千萬彆碰。”
崔宜蘿皺眉:“下毒?”
謝曦雲沒想到崔宜蘿並未質疑她,也未露出不諳世事的姑娘家應有的驚慌失措,隻是微微愣了愣便回過了神,不由暗暗佩服她。
但腦中又冒出另一個猜測,是被人設計陷害過,才會如此鎮定嗎?再看眼前如遠山芙蓉的少女,謝曦雲不免有些心疼。
“不是毒藥,是一味叫‘迷仙引’的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