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不忍則亂大謀——儘管林爭渡並沒有在謀劃什麼——但不妨礙她用這句話在心裡告誡自己。
先不說一旦讓謝觀棋知道事實,對她而言是何等社會性死亡的事情。就是年紀,林爭渡也受不了啊!
修仙界沒有未成年保護法,但林爭渡心裡有。她實在沒辦法說服自己對十七歲的少年下手,這和大學生談了一個男高有什麼區彆?
太罪惡了!
越想越可怕,林爭渡趕緊將書本一口氣翻過好幾頁,以此來平複自己的心情。
謝觀棋困惑:“你剛才那幾頁都看了嗎?”
林爭渡正色道:“吃東西的時候不要講話,那樣很不禮貌——我一目十行,看了的。”
謝觀棋:“可是你書也拿倒了。”
林爭渡:“……”
謝觀棋:“藥宗獨有的修行方式?”
他問得很誠懇,看得出來他是真的這麼想。
林爭渡‘啪’的一聲用力把書合上,站起身來:“我想起來我今天要配一個藥,今天的餅就先吃到這裡吧!”
她的餅其實並沒有吃完,但是林爭渡抓著沒吃完的餅大步走了。她越走越快,最後開始小跑,背影飛快的消失在謝觀棋視線裡。
謝觀棋盯著她背影消失的方向,慢慢歪了下腦袋,若有所思了起來。
在配藥室呆到月上枝頭——林爭渡把烤架上烤熟的草藥夾起一株,觀察片刻後將它放進了嘴裡。
熟薑草,烤到外層微糊的時候服下,有一定的下火清神效果。就是味道不太好吃,酸而澀,像是很青的,沒長成的李子,讓人有點想吐。
不過林爭渡從小就吃過很多稀奇古怪的東西,所以對這個味道還算接受良好,嚼兩口便將其囫圇咽了下去。
她坐的這把椅子有改造過,椅背可以根據壓上來的重量自由調節位置。此時因為林爭渡完全仰躺下的姿勢,整個椅背幾乎都被壓直了。
她盯著屋頂房梁上各種鳥的標本,任憑思緒飄飄蕩蕩到處晃悠,並希望可以借此淡化那個春夢的記憶。
敲門聲規律而平穩的響起,一下子打斷了林爭渡的放空。
她猛地從椅子上坐起來,椅子靠背‘嘎吱’一聲彈了回來。林爭渡偏過頭看向關上的房門,遲疑片刻,還是走過去打開門。
謝觀棋立在門口,垂著眼睫看她。今夜是個晴天,月光明亮,和那個旖旎的夢境甚至有些相似。
林爭渡手指扣著門框,視線飄忽的沒敢和謝觀棋對視:“有事?”
謝觀棋:“方才運行靈力時,感覺有些澀滯,想來找林大夫看看。”
是看病——那就沒辦法拒絕了。
林爭渡讓他進來坐了,捉過他手腕給他把脈。謝觀棋的衣服袖口箍著一圈深色護腕,護腕麵上有層粗糙的刺繡。
林爭渡給他把脈時,手指偶爾的,極不小心的擦過他護腕上的刺繡。她太陽穴突突一跳,手指被那層粗糙的刺繡擦得微微刺痛。
無論是場景還是麵前的人,都有些過於還原那夜荒誕的桃色夢境。
林爭渡感覺自己剛才吃下去的熟薑草在胃裡翻來覆去,那股澀滯的酸味好似又從喉嚨口返了上來,弄得她不自覺咽了好幾次口水。
“沒把出什麼問題,也許是你的經脈還沒有恢複好——病人還是要多多休息,修行不必如此勤懇……這麼晚了你還修煉嗎?”林爭渡鬆開謝觀棋手腕。
謝觀棋回答:“不算勤懇,修行已經比從前減輕了許多。”
林爭渡:“減輕了?我看你每天還那麼早起來練劍呢。”
謝觀棋道:“一日之計在於晨,早練是不可以懈怠的。”
說話間,謝觀棋把剛剛診脈的那隻手收回去,揉了揉自己手腕,也將護腕鬆開些許。
護腕鬆開後露出一截骨感很明顯的手腕,勻稱白皙的皮膚底下是青筋盤繞,棱角分明的骨骼將皮膚撐起形狀。
林爭渡目光不著痕跡掠過他手腕,又飛快移開,並抬手抓了抓自己脖頸側麵。
那片皮膚上麵的火靈本來早就應該被清洗乾淨了。但是林爭渡總有一種錯覺,覺得那塊皮膚時不時重複冒起被火焰擦過的痛覺,尤其是在謝觀棋偶爾靠她很近的時候,那種感覺越演越烈。
像一種條件反射。
林爭渡:“那我配點藥給你吧,你拿回去自己煮來喝,你會煮藥吧?”
謝觀棋頷首:“我會。”
林爭渡終於給自己找到了事情做,連忙站起身走到藥櫃麵前,拿了張牛皮紙開始給謝觀棋抓藥。
對方說是靈力運行不暢,但是林爭渡剛才給他把脈卻什麼問題都沒有把出來。但想來想去,謝觀棋又沒必要騙人,林爭渡還是按照調節氣血滋養經脈的方子給他抓了兩包藥。
她將包好的牛皮紙打上繩結,遞給謝觀棋:“早晚兩道,飯後吃,每次吃完藥後即刻打坐一周天,先看看效果,如果覺得不好,一定要和我說。”
謝觀棋伸手接過藥包——在林爭渡手上需要兩手捧著的藥包,他一隻手就抓住了,手指曲起用力時,手背上骨骼和青筋的痕跡就變得更加明顯。
林爭渡盯著他抓藥包的手背,分神了幾秒鐘。
謝觀棋:“有什麼問題都可以和你說嗎?”
林爭渡迅速回過神來,回答:“當然——”
謝觀棋:“那林大夫為什麼躲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