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那個麻煩的小崽子送走之後,汐耀終於獲得了一段難得的清靜。
他抓緊時間補了個短暫的覺,恢複了些許精力,隨後便獨自前往海岸邊一處隱蔽的礁石區。
那裡早已被小助理帶著侍衛提前布置過,搭起了一個雖然簡陋,但足以遮陽擋風的棚子,中央放置了一個供他冥想的軟墊。
他走過去,拂了拂衣擺,盤腿坐下,緩緩闔上眼眸。
接下來的半個月,他每天都需要來到這裡,進行深度冥想,聆聽那唯有人魚血脈純淨者才能感知的“海語”。
這既是消化剛剛覺醒的心弦天賦的必要過程,也是接收大海偶爾傳遞而來的、模糊預示和信息的關鍵。
時間在潮起潮落與內心的沉靜中流逝。
直至傍晚,天邊鋪滿絢爛的晚霞,汐耀才結束了今日的冥想。
他睜開眼,眼底一片平靜寧和。
他踏著被夕陽染成金紅色的沙灘,獨自返回彆墅。
衝了個舒適的熱水澡,洗去一身海風的鹹澀和冥想後的疲憊,他換上了柔軟的睡衣。
坐在床邊,感受著窗外殘餘的、帶著暖意的夕陽光輝溫柔地籠罩在頭頂,他輕輕呼出一口氣,仿佛卸下了一整日的重擔,眉宇間難得顯露出一絲鬆弛。
然而,與他這邊的歲月靜好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隔壁房間裡水深火熱的小助理。
自從早上接到來自儲君殿下那製作童裝的指令後,小助理就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焦慮之中。
夏天的衣服聽起來不難,他也確實翻找了無數教程,看遍了各種紙樣和縫紉技巧。可理論和實踐之間,隔著一道名為手殘的鴻溝。
那根細小的縫衣針在他粗笨的手指間,顯得格外沉重和不聽使喚。
一整天,除了按時給幼崽準備魚糜糊糊之外,他幾乎所有時間都撲在了那堆布料和針線上。
手指被紮了不知多少次,眼前也因長時間專注而陣陣發花。
此刻,他看著自己奮戰一天的成果——幾片勉強縫合在一起、針腳歪歪扭扭像蜈蚣爬、版型古怪、大小也似乎不太對勁的布料……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
如果這玩意兒能被稱為衣服的話,那它或許……也不是不能穿?
隻是這粗糙的工藝、不對稱的奇怪形狀,怎麼看都不像是能往那個嬌嫩得過分的小崽子身上套的東西。
眼看晚餐時間臨近,他不得不暫時放下這令人挫敗的針線活,匆匆忙忙準備好儲君的晚餐,端著餐盤,忐忑地敲響了主臥的門。
臥室內,汐耀正靠在床頭放空思緒,見他進來,伸手接過餐盤。
像是忽然想起什麼,隨口問了一句:“那孩子的衣服,做得怎麼樣了?”
就這麼輕飄飄的一句話,讓小助理手一抖,差點沒端穩手裡的空托盤。
汐耀這才注意到,小助理麵色灰暗,眼底下掛著濃重的黑眼圈,整個人活像是被什麼精怪吸乾了精氣神。
他嚇了一跳,不由得皺起了眉頭:“你怎麼回事?”
小助理嘴唇囁嚅了半天,最終還是硬著頭皮,跑回自己房間,捧來了那坨勉強稱之為小裙子的奇怪布料。
汐耀看著被遞到眼前的東西,沉默了。
他捏著眉心,盯著那團布料看了許久,針腳粗得能塞進米粒,形狀更是難以形容。
最終,他幾不可聞地歎了口氣,仿佛被抽乾了全身的力氣,再開口時,嗓音乾澀又沙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