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吉張口欲言,卻發現自己所有的機鋒辯難,在空慧圓融無礙的智慧麵前,都如浪花拍擊巨石,碎成泡沫。他站在台上,麵紅耳赤,先前那股淩厲氣勢已然消散殆儘,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多吉,還不謝過空慧大師指點?”
桑傑喇嘛微微抬手,示意弟子退下。
那多吉雖躬身行禮,眉宇間傲氣未消,下台時聽得不少喝彩,腰杆不由又挺直幾分。
“大無相寺高僧果然名不虛傳。”桑傑的聲音洪亮如鐘,在法會場中回蕩:“空慧大師對般若空性的見解,讓老衲佩服!”
他這話一出,台下頓時響起竊竊私語。
來參加法會的江湖豪客和達官貴人中,不少人頓時麵露玩味之色,顯然都看出了桑傑的意圖。
果然,不等空慧回應,台下已經有人高聲起哄:
“既然桑傑大喇嘛如此推崇空慧大師,何不登台切磋一番?”
“正是!兩位高僧論法,必能令我等受益匪淺!”
“請桑傑大喇嘛登台!”
呼聲如潮,一浪高過一浪。
眾人皆知這位北玄來的大喇嘛來者不善,卻樂見龍虎相爭——若非借法會化解武學戾氣,這盂蘭盆節又有幾人真心願赴?
桑傑喇嘛朗聲長笑,聲若洪鐘:“既然眾位如此盛情,老衲便獻醜了。”
寬大僧袍迎風獵獵,眾人隻覺眼前紅雲一掠,下一刻,那桑傑大喇嘛已如落葉般飄然落於法壇之上。
這一手輕功如電似幻,頓時引來一片驚嘩。顯然,這位來自北玄雪隱寺的高僧,敢隻身南下,自有其非凡底蘊。
“空慧大師,請!”
大喇嘛單掌豎立,含笑相邀。
與台下喧鬨起哄的眾人不同,青山寺從主持方丈到各院首座,乃至一眾弟子,皆暗自蹙眉。
這盂蘭盆法會曆來設有辯經之儀,然往年登台論法者,多為四方雲遊僧人。
這些人或為求佛法真義,或為揚名立萬,所以這般場麵歲歲皆見,本不稀奇。
而大無相寺年年遣高僧赴四方講經,亦是為防此局——若在自家法會之上辯經落敗,實乃顏麵儘失。
說到底,不過是三個字:輸不起。
空澄首座本欲登台,與那桑傑喇嘛一論佛法,也算是替那空慧和尚摸摸對方的底細,可他身形未動,便被空明方丈以眼神止住。
空澄心下雪亮:即便自己登台,最終也難逃敗局。
他從不認為自己的佛法修為能高過空慧。
元丹境後,大無相寺一脈弟子隻要積攢足夠善功,便可前往祖庭觀瞻那“無字玉碑”。
說來諷刺,他們這些在中寺擔任方丈、首座之人,看似地位尊崇,實則皆是被大無相寺篩選下來的淘汰之人。
而真正能留在祖庭的,才是撐起大無相寺一脈脊梁的砥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