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
杜延霖心頭猛地一緊,掌心已沁出冷汗。
他知道,決定生死的時刻到了。
杜延霖從懷中掏出提前準備的奏章,深吸一口氣,雙手將奏章高高捧起:
“臣所欲言,皆在此疏之中,還請陛下驗看。”
此言一出,觀星台下頓時一片嘩然!
工科給事中王顯宗忍不住“嗤”地冷笑出聲,都察院幾位同僚交換著鄙夷的眼神——
大夥兒都知道觀星可能隻是你杜延霖改口的一個幌子,沒想到你還重新準備了一個奏疏,真是演都不演了!
“念!”
“是。”陳據應了一聲,上前兩步接過杜延霖手中的奏疏,鼓足中氣,大聲念了起來:
“都察院河南道監察禦史臣杜延霖謹奏:為直言天下第一事以正君道、明臣職、求萬世治安事。”
任誰也沒有想到,杜延霖此時在己身危如累卵的時候上的不是什麼改口稱吉的奏疏,而是十年後海瑞所上“天下第一疏”《治安疏》的翻版!
一個字一個字念下去,嘉靖的臉色陡然變了,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
陳據的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顫抖,但卻像一把刀一樣直插嘉靖的五臟六腑:
“....自陛下登極初年,亦有之而未甚也。今賦役增常,萬方則效......天下皆因陛下......曰:嘉靖者,言家家皆淨而無財用也......”
陳據念到此處突然“撲通”一聲跪了下來,然後以頭搶地,金磚上頓時綻開一朵血花。
他顧不得劇痛,十指如鉤摳住磚縫,聲嘶力竭地喊道:“這奏疏奴婢半個字都不曾看過!杜延霖他、他...”
“繼續念!”
“萬歲爺...”陳據有些茫然的抬起頭,身體抖如篩糠。
“朕叫你繼續念!”嘉靖的麵色鐵青,兩眼充血,麈尾玉柄“哢”地斷成兩截。
陳據依舊不斷地磕頭,聲音中帶著幾分哭腔:
“萬歲爺!都是些無君無父的悖逆狂言,萬不能汙了聖聽啊!”
說到這,陳據忽然渾身劇顫著直起腰,沾血的十指死死摳住磚縫:
“萬歲爺!一定是有預謀!有人指使!杜延霖區區七品微末小官,借他八百個膽子也不敢誹謗君父!這分明是...是...”
陳據的喉頭突然像扼住咽喉般梗住,旋即爆發出更淒厲的哭喊:
“定是有人要借著欽天監的由頭造反!這是要逼萬歲爺退位啊!”
此時嘉靖的大腦也是一片混沌,他沒有理會陳據急於撇清乾係的表演,而是勉強提起一口氣:
“黃錦,把那畜生寫的奏疏給朕拿過來!朕要看看,這畜生在奏章裡還寫了什麼!”
奏章兜轉一圈最終還是到了嘉靖的手中。
從頭再看這封奏疏,儘管早有心理準備,當那句“天下之人不直陛下久矣!”出現在嘉靖的眼前時,這位自以為帝身與道身已修煉合一的帝王腦袋還是轟一下炸響了,滿腦子都是那句嗡嗡作響的聲音:
“天下之人不直陛下久矣.......天下之人不直陛下久矣.....”
“欺天了!”嘉靖終於發出了一聲尖叫,那封奏疏被重重摔到地上:
“把這畜生給朕拿下!”
嘉靖話音剛落,立刻有幾名錦衣衛一擁而上,將杜延霖按倒在地。
“說!你為什麼上這道疏!誰叫你寫的!從實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