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昭月往後退了半步,避開他的靠近。
卻見安王目光落在繡繃上的金線雲紋上,指尖隔著些距離,虛虛撫過。
“姑娘這金線繡得精妙,本王這冰絲倒是顯得多餘了。
不過……三日後本王在府中設宴,府中剛好有一位嬤嬤在太後身邊待過一段時日,不如邀姑娘過府,商議一下紋樣細節?”
孟昭月嘴角微微一揚,聲音清冷,“多謝王爺抬愛,隻是我手笨,隻會繡活,不善應酬,恐掃了王爺雅興。”
她確實不需要,畢竟她在太後身邊待了九年,足夠了解了。
話音落下,她低頭收拾繡針,眼角餘光掃過冰蠶絲線,那接頭處竟繡著個淡得幾乎看不見的紋樣。
半月形輪廓中嵌著三顆小星。
——這是南朝的圖騰。
安王輕歎了一口氣,在冰絲上點了點,“好吧,若是姑娘改了主意,隨時派人去王府傳話。”
說罷轉身離開,走到門口時視線若有似無地往街對麵瞥了一眼。
立即勾起嘴角轉身衝屋裡喊了一聲,“本王靜候佳音。”
這才笑著大步離去。
前廳、中堂和後院頓時響起一片讚歎聲,“剛剛那是安王殿下吧?對這位姑娘也太上心了……”
孟昭月還在回想著冰絲上的紋樣,久久未曾回神兒。
.
九千歲府,暗衛回來時謝傾言剛好耍完一套長槍。
身子在寒風中冒著熱氣。
“主子,安王前日在街上碰到孟姑娘和相府庶女,隨後去了相府密探半個時辰,就在咱們之前。”
“嗬!”謝傾言眯了下眸子,聲音發冷。
是他?
安王祁懷瑾,曾在宮中見過孟昭月,還查到了他身上。
也不止一次試探他。
想來他見到孟昭月第一眼就認出了她,所以這次的目標,應當也是他。
昨日孟昭月委屈到眼眶通紅的樣子在腦海裡晃了一圈,謝傾言頓時心口一滯。
他好像冤枉她了。
深吸了一口氣,謝傾言將手中長槍狠狠刺入不遠處樹下,“鏹”的一聲。
“主子,太後娘娘派人請你入宮,還有,安王邀請孟姑娘三日後入府赴宴。”
吳周過來傳話,前半句說得穩穩當當,後半句的聲音越來越小。
謝傾言周身霎時布滿了戾氣,憤怒險些燒沒了他的理智。
雙拳緊握,指尖陷入手心。
刺痛喚回神思,嗓子裡含糊著一聲“嗬”笑聲,冷著眸子交代,“備車進宮。另外,查一下安王與相府的往來關係。”
寒風蕭瑟,謝傾言陰著臉上了馬車,一路行至千步廊儘頭。
披風掃過漢白玉磚,一步步踏進血仇的終點。
再出來時,時已入夜。
冰冷空氣如巨石壓著他,滿心沉重,本該回府的腳步頓了半晌,終於還是拐去了繡衣坊。
繡衣坊大門緊閉,後院卻亮著一盞燭光。
燭火微微晃動,在窗上勾勒出一道纖細的身影。
牽線,入針,每個動作都清晰可見。
哪怕隔著紙窗,謝傾言也能想象到她的模樣——定是眉眼舒展,細致認真,眼裡乘著光。
可夜涼如冰,坊間裡無甚炭火,他甚至能看到她喘息時化出的霧氣。
本極為畏寒的人,這會倒是能忍。
他與那道人影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卻始終無法伸手觸碰。
像隔了天塹。
又細細看了兩眼,謝傾言終於抬腳,一步步登上台階。
“哢吱”聲很輕,腳步聲也很輕
但因為響在深夜,便足夠驚人。
孟昭月猛地一抖,繡針偏了一下,刺入指尖。
“嘶~”
血珠滾出,通紅礙眼。
孟昭月下意識吸了口氣,迅速移開手指,見血沒低落到錦緞上才鬆了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