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淚不爭氣地湧了上來,模糊了視線。我將臉埋進掌心,肩膀控製不住地顫抖。剛剛在心理醫生那裡建立起來的一點平靜,被他幾句話輕易擊得粉碎。
預期的冷嘲熱諷並沒有到來。
客廳裡陷入一片漫長的寂靜,隻有我壓抑的抽泣聲。
不知過了多久,我感覺到身邊的沙發微微下陷。
他坐了過來。
很近,但沒有觸碰我。
“沒人要你變成我。”他的聲音響起,很近,比剛才低沉了許多,甚至帶著一種……我從未聽過的,近乎溫和的質地。
“但你要學會,在發抖的時候,站得更穩一點。”
我怔住,緩緩從掌心抬起淚眼朦朧的臉。
他就坐在那裡,看著我,那雙總是深邃難測的眼眸裡,此刻清晰地映著我狼狽的樣子。沒有不耐煩,沒有嫌棄,隻有一種平靜的、近乎包容的注視。
“哭完了嗎?”他問,語氣恢複了平常的淡然,卻少了幾分冰冷。
我胡亂地用手背擦掉眼淚,鼻音濃重地“嗯”了一聲。
“那就記住這種感覺。”他看著我,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記住此刻的難堪和無力。然後,下一次,在它們徹底吞噬你之前,抓住點什麼。”
“抓住……什麼?”我下意識地問。
他的目光在我臉上停留片刻,然後,極其自然地伸出手,用指腹,輕輕揩去了我眼角殘留的一滴淚珠。
動作快得像一個錯覺。
指尖的溫度一觸即離,卻像一塊燒紅的烙鐵,燙得我渾身一顫,瞬間忘了呼吸。
“比如,”他收回手,站起身,恢複了那個居高臨下的沈總姿態,仿佛剛才那個溫和的瞬間從未發生,“抓住我讓你背的那些‘標準答案’。”
他轉身,走向書房。
“或者,”他在書房門口停頓了一下,沒有回頭,聲音隨風傳來,“抓住你畫畫的筆。”
書房門輕輕合上。
我獨自坐在客廳裡,臉頰被他指尖碰過的地方,依舊殘留著詭異的灼熱感。心口像是被什麼東西塞滿了,又酸又脹,一片混亂。
他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
冷酷的契約甲方?還是……一個會用這種近乎殘忍的方式,教她如何生存的……導師?
我看著遠處那杯被他遺棄的、冰塊已經開始融化的威士忌,再回想他剛才那個一觸即離的觸碰。
第一次,清晰地意識到,我和沈恪之間,那條原本清晰的、冰冷的契約界線,
正在悄無聲息地,
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