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那晚之後,會有什麼不同。
至少,沈恪看我的眼神,或者我們之間那根無形的弦,會繃得更緊或驟然鬆弛。
但沒有。
第二天清晨,我走出臥室時,他依舊坐在餐桌旁看財經報紙,手邊一杯黑咖啡,姿態和以往任何一個早晨彆無二致。晨光透過紗簾,在他輪廓分明的側臉上投下淡淡的光影,冷靜,疏離。
他甚至沒有抬頭看我一眼。
仿佛昨夜玄關處那個掌心滾燙、說出“可以抓住我”的男人,隻是我焦慮症衍生出的又一個幻覺。
心底那點微弱的、連自己都不敢深究的期待,像被針戳破的氣球,悄無聲息地癟了下去。也是,沈恪那樣的人,一時的“伸手”,或許隻是出於契約甲方的責任,或者,是他掌控局麵的一種手段。我居然會因此心緒不寧,真是可笑。
我默默地走到餐桌另一頭坐下,阿姨端上溫熱的牛奶和煎蛋。我們各自沉默地吃著早餐,空氣裡隻有餐具輕微的碰撞聲。
“下午……”
“我下午……”
我們幾乎同時開口,又同時頓住。
沈恪從報紙上方抬起眼皮,目光落在我臉上,沒什麼情緒:“你先說。”
我攥了攥指尖:“我下午想去趟畫室……就是我以前租的那間,還有些畫稿和參考書在那裡,我想去拿回來。”那間小小的畫室,是我在遇見他之前,唯一完全屬於我的空間。
他聞言,幾不可查地蹙了下眉,但很快鬆開:“地址發給我,讓司機陪你去。”
“不用……”我下意識拒絕,我不需要這種監視。
“或者,”他打斷我,語氣不容置疑,“我讓助理去取。”
我啞然。在他的世界裡,似乎沒有“商量”,隻有“通知”和“選擇”。
“……好吧,地址我發給司機。”我妥協了,低下頭,用力切著盤子裡的煎蛋。
“你剛才想說什麼?”我問,聲音悶悶的。
“沒什麼。”他放下報紙,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動作優雅,“一個商業晚宴,下周。Eva會提前聯係你。”
又是晚宴。我拿著叉子的手微微一頓,胃裡剛剛吃下去的東西似乎開始變得沉重。
“嗯。”我低低應了一聲。
他沒再說什麼,起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西裝外套:“我走了。”
門被關上。
我獨自坐在空曠的餐廳裡,看著對麵他那份幾乎沒動過的早餐,心裡空落落的。看,一切都沒變。他依舊是那個活在雲端的沈恪,而我,還是那個需要被他“安排”和“修正”的王媛。
下午,我還是讓司機送我去了以前的畫室。那棟破舊的居民樓,狹窄的樓梯,熟悉的帶著黴味的氣息。打開那扇熟悉的門,裡麵堆滿了我的畫稿、書籍,還有未完成的夢想。
收拾東西的時候,我在一個舊紙箱底部,翻出了一本厚厚的速寫本。裡麵是我大學時畫的很多人物速寫,有同學,有街邊的路人,還有……幾張周明軒。
那時筆下的他,眉眼帶著少年人的清亮,笑容乾淨。我盯著那幾張畫看了很久,心裡卻奇異地沒有任何波瀾,像是在看一個與我無關的陌生人。
原來,放下一個人,有時候悄無聲息。
將重要的畫稿和書籍打包好,讓司機搬上車。離開時,我最後看了一眼這個承載了我無數孤獨和掙紮的小空間,然後輕輕關上了門。
回到沈恪的公寓,已是傍晚。夕陽將天空染成暖橙色,給冰冷的房間鍍上了一層虛假的溫暖。
我以為沈恪不會這麼早回來,卻聞到空氣中飄散著一股……淡淡的米香?
我疑惑地走向廚房,然後愣在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