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至龍捂臉:“……這麼說起來倒也沒錯。”
就像他現在這樣,除了日常吃穿之外剩下的花銷,基本上都用在了和李藝率出門消磨課外時間上……雖說對比起她的父兄來說,自己這點投入實在是很不值一提。
但是……被李藝率用這樣隨意的口吻說出來,仿佛被戳穿了某種隱秘的小心思,一時之間他也莫名懊惱著手足無措起來。
她卻絲毫沒有察覺他的異樣,自顧自地又說回剛剛的提議:“所以說要不要乾脆趁這個機會解約算了?”
去年那次權至龍無法登台的遺憾實在給李藝率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她還從未見過管理這樣兒戲跟草台班子沒兩樣的企業,權至龍日常的苦惱很大程度都來自公司的管理混亂和嚴苛的上下級製度。
既然如此,早早地換一個環境不是更好嗎?
可惜人總是會為一些無意義的事物付諸常識以外的感情,權至龍也不例外。
見他有些抗拒的神色,李藝率露出了遺憾的表情。
這個對他來說像是泥潭一樣的環境,不算厚重的人生裡一半以上煩惱的根源地,卻還是叫權至龍無法割舍。李藝率也說不好這究竟是被人反複否認想要證明自己的不甘作祟,還是投入的時間精力沉沒成本太大讓他難以下定決心離開。
說不定他自己也樂在其中呢。
想到每一次權至龍碰上煩惱時總是下意識放任自己沉浸在負麵情緒裡的模樣,李藝率搖搖頭無奈感歎,這副模樣誰見了能不說上一句抖M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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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下午權至龍帶著李藝率去了她之前從來沒去過的網咖,帶她好好體驗了一番時下同齡人最癡迷的娛樂方式。
從網咖出來時李藝率還心臟怦怦跳地回憶著之前操作遊戲小人放泡泡吃炸彈的緊張對局,深吸一口夜風感歎著:“好像我每個叛逆的第一次都是和你一起完成體驗的啊……”
第一次走進演出廳被人潮裹挾,第一次坐在快餐店的燈光下任由可樂氣泡在舌尖炸開,第一次鬆開溜冰場的扶手放任自己的身體追逐自由,第一次躲在網咖的隔間聽著耳麥裡傳來的遊戲爆炸音效和權至龍壓低的聲音……每個第一次都像拆開一顆糖紙沙沙作響、名為禁忌的糖果,甜味在齒間蔓延時,被框定的邊界也隨之一點點融化。
權至龍:“這算什麼叛逆,不是所有同齡人都會做的事情嗎?”
李藝率:“我之前就從來沒做過啊!”
權至龍:“……夠了,你這麼說起來我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該不該同情你了!”
話說他把這麼一朵嬌花‘帶壞’了,伯父大人在未來知道這些以後會不會封殺他啊?
一隻腳趾頭剛踏進演藝圈的從業人員此時頗有些憂心忡忡地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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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打算去找個合適的餐館解決晚餐,但在路上兩人還是遇上了一點意外——
一聲悶響從他們經過小巷深處傳來,像是肉/體撞上鐵皮垃圾桶的鈍響,緊接著是壓抑的啜泣聲傳來。
權至龍和李藝率對視一眼,呼吸不自覺地放緩。
他們貼著牆根緩緩靠近巷口,借著微弱的路燈光影,隱約看見一個身影蜷縮在牆根,被另一個高大的輪廓像拖拽著死去的流浪動物一般,揪著頭發往牆角撞去,含糊不清地咒罵聲在小巷內回響。
殘忍的畫麵如同定格的電影,叫兩人的呼吸都凝固了。
察覺到權至龍暴起的肌肉,李藝率冰涼的指尖攥在了他的手腕上。
用眼神示意稍安勿躁後,她從包裡找出一個報警器,手上做出了比劃的動作。
拽下插銷的瞬間權至龍便猛地衝了出去。
警報聲劃破夜空,混合著少年急促的腳步聲在狹窄的巷道裡激起尖銳刺耳的回音。
似乎是被突如其來的動靜嚇了一跳,那名高大的施暴者下意識地鬆開了手,甚至來不及看身後追逐的人是誰,隻恨恨踹了一腳地上那具狼狽蜷縮的身體便匆匆離開。
權至龍眼看著施暴者倉皇而去,一時間都有些拿不定主意是繼續追還是先折返回去看看受害者。
“我已經在打112了,彆急,”李藝率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叫停了他躊躇的腳步:“先看看傷者。”
大概是聽清了她的話,地上那個蜷縮的身影微微顫動了一下,試圖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嘶啞的氣音在深邃的巷弄裡顯得格外壓抑:“彆……不用報警……”
李藝率蹲下/身湊近了些,月光恰好在此刻穿過雲隙。
她指尖撥開濕冷的頭發,在那張滿是淤青的狼狽臉龐上看見一雙熟悉的瞳孔。
“是你啊。”
少女左眼腫得幾乎睜不開,像隻被踢傷的小獸。
顫抖的睫毛上還沾著帶有血色的淤痕,在月光下像凝固的淚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