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決賽,時間愈發緊迫。
為了以最飽滿的狀態迎接比賽,李藝率這幾天暫緩了學校的課程。
不過她倒也沒有將自己完全囚在琴房裡。
畢竟萬事過猶不及,與其透支精力練到身心疲憊,不如張弛有度,平衡好狀態。
因此這幾天刨除基礎的練習之外,她也抽空帶著權至龍在波士頓好好逛了逛,前些天甚至拉著他一塊去了波士頓港坐遊艇觀鯨。
那天的天氣不錯,鯨魚們都很給麵子地翻湧著巨大的尾鰭躍出海平麵,兩人也看得十分高興,結果就是絲毫不在乎自己脆皮人設的李藝率在猛吹了一個下午的海風以後頭疼腦熱險些病倒,讓權至龍好一通著急上火。
直到兩天後李藝率恢複過來終於不是一副病怏怏的模樣,他才鬆了一口氣——
然後就因為這幾天大起大落的情緒波動加之照顧病患的過度緊張,徹底放鬆下來以後反倒是權至龍本人不幸感冒,蔫在了沙發上。
權至龍:…………
這都叫什麼事啊!
好在時間有條不紊,趕在決賽那天前,他的症狀已經有所好轉,精神也恢複了不少。
結束決賽前的最後一次排練,權至龍背著背包,手裡拿著李藝率的琴譜,把她小心地護在靠近人行道內側的邊緣,自己則走在靠外的一側,下意識地用身體擋住了擁擠的車流。
波士頓的城市交通規劃是出了名得爛,除卻一些必要的緊急情況,市民們更多會選擇公共交通出行。
他們沿著人行道,慢慢朝著地鐵站的方向走去,夕陽的餘暉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
“今天感覺怎麼樣?最後一遍合練。”權至龍側頭問她,聲音還帶著點感冒未愈的鼻音,但精神看起來確實好了不少。
“還不錯。”李藝率點點頭,語氣是一貫的平靜,但微微揚起的嘴角,顯然很滿意今天的合練,“樂團的狀態很好。當然,我的發揮肯定更棒啦!”
畢竟今天排練結束後,霍斯指揮看她的眼神很是熱切。要不是決賽還沒開始,李藝率險些懷疑這位行為張揚熱情的指揮先生要當場向她發出演出邀請了呢。
“那就好,”權至龍鬆了口氣,繼而又被她這樣毫無保留的自信打動。他無奈地點點頭,心裡卻是滿滿的踏實。
真是個除了個性糟糕以外毫無缺點的人啊。
權至龍忍不住輕笑。
“你肯定能做到的,”他的語氣裡滿是信任,深深地注視著她俏麗的側臉:
“在我聽來,誰都比不上你的演奏。”
畢竟那樣顆粒感極強,聲音均勻飽滿富有穿透力,輝煌燦爛到極致的璀璨音色實在是很讓人過耳難忘。
聞言,李藝率的眼底微微泛起一絲笑意,畢竟被人誇獎真的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
她牽動嘴角露,眼睛彎成了月牙的形狀,嘴上倒是一點也不客氣地回應:
“小權,你又在說些廢話了。這不是當然的事情嗎,我的技術就是很棒啊!”
權至龍:“…………”
話雖如此,但好歹給我在麵上做出點謙虛的模樣出來吧!
可就算是這樣驕傲到有些自大的模樣,也讓人覺得真實又心動。
他這樣想著,也跟著無奈地笑了出來。
*
決賽當天,後台彌漫著高強度緊繃,混合著緊張期待的氛圍,化妝鏡前的燈光將選手們的影子切割成碎片。
與前幾次在後台的集體化妝間不同,今天比賽同組的選手們被安排在相鄰休息室裡,進行最後的準備。空氣中飄散著鬆香、化妝品、以及隱約的汗味。
權至龍跟著李藝率走進分配給她的休息室。
房間不大,陳設簡單,隻有一麵鏡子、一個梳妝台、兩把椅子和一張供放置樂譜的小桌。與隔壁傳來的嘈雜人聲相比,這裡顯得過分安靜,甚至有些冷清。
李藝率倒是很習慣這種安靜,她放下琴譜,聽著耳機裡的節拍器錄音,開始進行一些溫和的手指拉伸活動,神情專注而平靜。
權至龍靠牆站著,目光卻不由自主地飄向門外。
隔壁休息室的門敞開著,能看到一位同樣進入決賽的選手已經換好了吊帶禮服,正被一群人簇擁著——有專業的化妝師在為她整理發型和妝容,家人朋友圍在一旁,低聲說著鼓勵的話,還有人舉著相機在拍照記錄,場麵看上去熱鬨又溫馨。
與他們這個氛圍靜謐的休息室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想到前幾天李藝率邀請他觀看決賽時的神情,想到他當時答應下來以後她眼裡雀躍的閃光,想到她對他解釋,這隻是一場小比賽所以壓根沒有提前告知家人時臉上輕鬆的表情……
他的心頭像是被什麼東西輕輕刺了一下,泛起一陣細微的酸澀。
他幾乎能想象出,在前幾次重要的比賽中,李藝率一個人坐在同樣安靜的後台,聽著周圍傳來的熱鬨,獨自完成賽前準備的模樣。
腦海中躍出的畫麵感讓他覺得有些發堵,難以名狀的情緒悄悄蔓延開來——
然而李藝率完全不覺得自己是權至龍腦補的那種小可憐模樣。
小時候她的每次比賽,海因茨都會一直陪伴左右,甚至哥哥和爸爸也會在場下次次不缺席。
但今年範賽的時間的確不太湊巧,這段時間哥哥在德國,爸爸在年後就匆忙飛去了加州參與手機芯片研發的項目,實在沒必要在這樣忙碌的節點還特意為此趕來。
我真的很是個乖巧體貼的好孩子啊!
她輕笑著想到。
況且,這樣重要的決賽不是還有好朋友陪著嘛,
雖然嘴上沒說,但是李藝率的心裡還是有些高興。
她偷瞄了一眼不知道為什麼神色忽然有些凝重的權至龍,聽著規則的節拍,忍不住偷偷晃了晃腳——
她一個參加比賽的人都沒有這樣緊張,真不知道這家夥到底在不安些什麼!
*
像範賽這樣的大型國際賽事,每次舉辦的時候官方都會在後台拍攝些選手片段以便後續製作成紀錄片。
等李藝率接受完攝製組的采訪並拍攝了些足夠的素材以後,兩人也終於有聊天的時間。
同組的那名穿著禮服的女選手已經上場,看著李藝率摘下耳機和他閒聊,神色看上去絲毫沒有任何焦慮緊張的情緒,權至龍心裡那根緊繃的弦也稍稍放鬆。
權至龍:“我看有其他選手到演出通道那邊去聽現場了,你不去嗎?”
聞言李藝率隻是輕輕搖頭,神情疑惑:“為什麼要去?彆人彈得怎麼樣和我也沒關係吧。”
她隻需要彈好她自己的就可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