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王朱檀的嘴巴微微張開,眼中先是錯愕,隨即閃過不易察Bare的興奮和幸災樂禍。
潭王朱梓那雙死灰眸子裡,重新燃起了一點火星,一點瘋狂的、毀滅性的火星。
而城府最深的蜀王朱椿,依舊低著頭,隻是那微微聳動的喉結,暴露了他內心的劇烈震動。他那個十二弟……他那個一向隻知風花雪月、養花弄鳥的十二弟,竟然有如此膽魄?
朱允炆臉上的得意和倨傲瞬間凝固,然後像被風吹散的沙畫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臉上的血色迅速褪去,變得和紙一樣白。
一萬玄甲軍……三百裡……
這些冰冷的字眼,讓他剛剛膨脹起來的強大感,變成了一個可笑的泡沫。他下意識地攥緊了拳頭,手心裡的汗水變得冰涼黏膩。他再次看向龍椅上的皇爺爺,尋求著保護和力量的來源。
然而,這一次,他沒有看到鼓勵。
他隻看到了一張陰沉得能滴出水來的臉。
朱元璋原本還帶著讚許的表情,在聽到信使稟報的瞬間,便化作了萬年玄冰。
他緩緩坐直了身體,那雙渾濁卻依舊銳利如鷹隼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殿下的信使,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聲音不高,卻帶著刺骨的寒意,讓整個大殿的溫度都下降了幾分。
信使嚇得魂飛魄散,磕頭如搗蒜,顫抖著重複道:“湘……湘王朱栢,率一萬玄甲軍,已入……應天府地界……”
“好!好一個咱的好兒子!”
朱元璋怒極反笑,他緩緩站起身,龍袍無風自動。
磅礴的、令人窒息的殺氣,從他蒼老的身軀裡迸發出來,瞬間籠罩了整個奉天殿。
他想起來了。
昨天,他才剛剛讓錦衣衛指揮使蔣瓛,帶著他的聖旨去長沙。
聖旨上寫得清清楚楚,命朱栢一人一騎,入金陵覲見!
現在,朱栢不僅沒聽,反而帶著一萬大軍來了!
這是抗旨!
這是藐視君父!
這是謀逆!
“他這是要造反嗎?!”朱元璋的聲音陡然拔高,如同雷霆震怒,在殿宇間來回激蕩,“咱還沒死呢!咱還坐在這龍椅上呢!”
滿朝文武,包括剛剛還心存幻想的朱檀和朱梓,此刻全都嚇得匍匐在地,瑟瑟發抖,連大氣都不敢喘。
天子之怒,伏屍百萬!
朱允炆更是嚇得兩腿發軟,幾乎要站立不穩。他從未見過皇爺爺如此暴怒的模樣,那是一種要將整個世界都焚燒殆儘的恐怖怒火。
朱元璋在龍椅前踱了兩步,眼中殺機翻湧,最後,他停了下來,目光掃過下方戰戰兢兢的群臣,最終定格在虛空之中,已經穿透了三百裡的距離,看到了他那個膽大包天的兒子。
他沉默了片刻,那片刻的寂靜,比任何咆哮都更讓人恐懼。
然後,他用一種不帶任何感情、冰冷到極致的語氣,下達了命令。
“傳旨。”
“著湘王朱栢,就地自裁。”
“讓他不用來應天了!”
此言一出,整個大殿死的寂靜。
所有人都被這道殘酷至極的命令驚得呆住了。
一道聖旨,就要一個手握重兵的親王自殺?
沒有任何審判,沒有任何質詢,僅僅因為抗旨,就要被賜死?
這就是洪武大帝!
他的意誌,就是天條!他的話語,就是生死判決!他認為,他的一道聖旨,足以讓那個逆子在三百裡外,乖乖地引頸就戮!
短暫的死寂之後,以吏部尚書詹徽為首的文官們最先反應過來。
詹徽立刻五體投地,高聲頌道:“陛下聖明!此等亂臣賊子,理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