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妨。”沈青崖忽然抬手,灰紗下伸出的指尖虛點向謝文執壺的右手,“公子這執筆的繭子,生得倒是彆致。尋常書生執筆,繭子在食指中指。公子這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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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輕轉,點在謝文拇指與虎口處:“倒像是常年握著算籌,或是...棋子?”
謝文執壺的手紋絲不動,笑意卻深了幾分:“姑娘好眼力。家父經營些小本生意,在下自幼幫著算賬,倒是把筆都拿得像握算盤了。”
他忽然將茶壺輕輕一轉,壺嘴精準地對準沈青崖麵前的粗陶碗:“就像姑娘這雙手……”
他抬眼,目光似笑非笑:“倒像是常年握著什麼更趁手的東西。”
林嘯在旁聽得一頭霧水,忍不住插嘴:“當然是握魚竿!什麼繭子不繭子的?又是算盤又是棋子的,能當飯吃嗎?”
沈青崖與謝文同時沉默,隔著灰紗對視。
最終,沈青崖緩緩端起那碗粗茶:
“謝公子。”她語氣平淡,“下次編故事前,記得先把賬本上的墨跡洗乾淨。”
謝文執壺的手終於幾不可察地一頓。
他麵上露出恰到好處的窘迫:“姑娘慧眼。實不相瞞,在下確實對經商更熟稔些,隻是向往文人風骨,這才……”
他話音未落,林嘯的肚子又“咕嚕”一聲巨響,在寂靜的山穀間格外清晰。
沈青崖帷帽微側,不再看謝文,而是對林嘯道:“此地不宜久留。”
謝文見狀,從袖中取出一張泛黃的皮紙輿圖:“姑娘且慢。在下雖不才,但此行準備了些許物件。此乃通往北麵的山陰故道詳圖,其中標明了可供藏匿的泉眼與避風的岩洞。”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行囊中尚有足夠三四日食用的乾糧肉脯,若蒙不棄,願與諸位共享。”
林嘯的肚子再次不爭氣地叫了起來,他眼巴巴地看著沈青崖。
沈青崖終於轉身,灰紗對著謝文,聲音依舊清冷:“公子好意,心領。然我等乃麻煩之身,恐牽連公子。”
謝文立即接口:“姑娘此言差矣!這荒山野嶺,豺狼虎豹且不論,若是獨行,遇上歹人更是凶險。在下……在下雖手無縛雞之力,但也知人多勢眾的道理。與諸位同行,彼此好歹有個照應。”
“方才……方才若非諸位弄出動靜,驚走了狼群,在下隻怕已遭不測。”
沈青崖沉默不語,灰紗之下,無人能窺其神色。
林嘯忍不住扯了扯沈青崖的衣袖,用氣聲道:“姑姑,圖,吃的,還有……他看著也挺慘的……”
片刻後,沈青崖對林嘯道:“收拾東西。”
她並未直接答應謝文,但這已是默許。林嘯歡天喜地地去牽灰影。
沈青崖轉向謝文,灰紗微動:“謝公子。”
“姑娘請講。”
“前路凶險,望你好自為之。”
“對了。”沈青崖忽然回頭,“既然同行,這一路的飯食...”
謝文立即領會:“自然是在下負責。”
說著又從行囊中取出另一個油紙包,裡麵是碼得整整齊齊的肉脯。
沈青崖輕輕頷首,轉身時灰紗微揚:
“那便,有勞謝公子了。”
三人一馬沿著山陰故道緩緩前行。林嘯湊到沈青崖身邊,小聲問:“姑姑,您真信他說的?”
沈青崖望著前方謝文的背影,指尖無意識地撚著銀針:
“信不信不重要。”她聲音輕得像風,“重要的是...”
前方傳來謝文溫和的提醒:“小心腳下,這段路有青苔。”
沈青崖緩緩接完後半句:“...他現在很有用。”
林嘯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快步跟上已經走遠的謝文:
“謝公子!晚上能吃醬牛肉嗎?”
走在前方的謝文一個趔趄,苦笑著回頭:
“林兄弟,這荒山野嶺的...要不先嘗嘗在下的熏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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