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杭州一帶,有不少醫館皆是琅琊閣的據點。而灰影此刻正在醫館苑中嚼著草,打著響鼻,甩著馬尾。
就在此時,它耳朵微微一動,撒開馬蹄便衝向院外。
不遠處,韓雲正牽著一匹黑色千裡駒經過,見灰影衝來,微微一怔。那千裡駒見灰影奔近,竟也昂首嘶鳴,蹄聲急促。
韓雲眸色一亮,當即飛身騎上那黑色千裡駒,奔襲而去,留下一眾在後追趕不及的仆人。
仆人慌忙稟報閣主:“沈姑娘的馬跑了!”
謝文風得報後略作調查,發現灰影所追隨的那匹馬,正是韓雲的坐騎。
他垂眸觸摸沈青崖留給他的那卷手劄,冰冰涼涼,紙間猶帶一絲幽蘭清氣。
他的聲音平靜而低沉,“退下吧,我知道了。”
一路奔出十數裡,韓雲才發覺灰影始終緊隨其後。
他幾番驅趕,灰影卻不肯折返,反與那匹黑色千裡駒耳鬢廝磨,親昵非常。
韓雲看得目瞪口呆,心中暗忖:“這老馬年歲已高,怎地對一匹母馬情有獨鐘?當真是……老當益壯。”
大合村礦場。
沈青崖在牢獄中醒來,頭疼欲裂,手腳被鐵鏈緊鎖,動彈不得。
視線由模糊漸轉清晰,最先入目的,是一片雪白衣角,與一雙繡著流雲紋的烏皮六合靴。
她緩緩抬頭,對上一張棱角分明,冰霜覆麵般的臉。
“淩千鋒,你到底想做什麼?”沈青崖毫無懼色地直視著他,“玄苦大師呢?”
淩千鋒垂眸俯視,墨發以一根銀簪高束,一絲不苟,襯得他整張臉愈發淩厲如刀鑿。
他神情未動,隻漠然吐出一句:“他?死了。”
沈青崖麵色倏地慘白,難以置信地盯住他,忽地低低笑了起來,笑聲淒愴。
“我早該想到……你早已不是我從前那個師兄了。那一杯毒酒你灌得毫不留情,那一掌你出手那般決絕,每次見我時那恨不得要我立即斃命的眼神,我怎還會期望你尚存一絲善念?”
淩千峰身形未動,隻居高臨下的俯視著她,微微彎腰,伸出冰冷的手,忽而從她腰間抽出紫竹笛“望潮”。
“師父送的?”他語聲無波,“不能留。”
話音剛落,隻聽“哢嚓”一聲脆響,“望潮”被他指力一折,應聲而斷,兩截殘笛哐當落地。
他好似折斷一根小樹梢那般從容,然後不帶一絲留戀,轉身步出牢門。
留下一句不容置疑的吩咐?“押去礦場,挖礦,好生看待。”
守在一旁的士兵哆嗦著應了聲“是”,嚇得頭也不敢抬,腳下發軟,踉踉蹌蹌地前來押解沈青崖。
他們忘不了這尊殺神將袁大人一刀腰斬的模樣。
礦場之中,凡有違逆者,他出手即封喉,毫無猶豫。
沈青崖望著地上斷笛,眼眶被淚水裝滿,隨即卻又笑了出來,笑得淚流不止。
士兵趿著草鞋,嘩啦啦地走進牢房,聲音發顫:“對不住了。”
隨即扯動鐵鏈,將她拖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