獲譽“才女”之名不算過分。
電光石火間,分析完畢。
蘇惟瑾甚至能根據這兩句,
推測出全詩大致的風格和水平。
同時,“趙文萱”、“趙教諭之女”、“才女”這幾個標簽已被牢牢存入記憶庫。
“嘖,聽著是有點味道哈?”
張誠咂摸著嘴,
小眼睛裡閃爍起一種混合著色欲和占有欲的光芒。
“才女…嘿嘿,才女好啊!
玩起來肯定跟那些庸脂俗粉不一樣!
不知道這趙小姐模樣到底咋樣,
要是臉蛋再標致些…嘿嘿嘿…”
他那笑聲猥瑣得令人作嘔。
旁邊幾個狐朋狗友立刻心領神會地發出曖昧的哄笑。
“誠哥要是感興趣,
讓老爺去趙教諭家探探口風?”
沙啞聲音諂媚道。
“呸!一個窮教書的女兒,也值得我爹出麵?”
張誠嘴上不屑,但語氣裡的意動卻掩飾不住。
“再說吧…以後有的是機會…”
他們的話題很快又滑向了更不堪的方向,
開始臆測才女在床笫間是否會彆有一番風情。
蘇惟瑾垂下眼瞼,掩去眸底深處一閃而過的冷冽和鄙夷。
趙文萱…這個名字,
連同那兩句尚算清雅的詩,
在張誠這等人粗俗的談論中,
宛如被蒙上了一層汙穢。
但同時,也勾起了一絲蘇惟瑾的好奇。
一個能在詩會上提筆作詩,
並獲得認可的年輕女子,
在這個時代,確非凡俗。
至少,她擁有超越尋常閨閣女子的學識和勇氣。
超頻大腦不受控製地開始推演:
趙教諭…縣學教官,雖隻是未入流的雜職官,
但掌管一縣生員教育考核,
在地方文教體係中頗有些影響力。
其女有此才名,想必家教甚嚴,書香氛圍濃厚。
這與自己眼下所處的、充斥著銅臭、
惡俗和欺壓的張府,簡直是兩個世界。
一種強烈的渴望,如同暗夜中的火苗,在蘇惟瑾心中竄起。
他渴望離開這汙濁的泥潭,
渴望進入那個能談論詩詞、講究學問、
至少表麵維持著體麵的文人圈子。
隻有在那裡,他的超頻大腦才能真正發揮作用,
他的知識儲備才能轉化為真正的力量。
而通往那個世界的唯一鑰匙,就是科舉功名!
童生、秀才、舉人、進士…
一步步考上去,才能獲得身份,
獲得尊重,獲得話語權。
才能堂堂正正地站在陽光下,
與那些真正有學識的人交流,
甚至…與那位趙文萱小姐探討詩詞,
而非聽著張誠之流用汙言穢語褻瀆。
原本隻是為了生存和複仇而設定的科舉目標,
此刻仿佛被注入了一絲新的、略帶朦朧光彩的動力。
雖然這動力細微,卻讓前路顯得不那麼黑暗冰冷。
張誠和朋友們又胡吹海侃了一陣,
便嚷嚷著要去試試新蛐蛐罐的威力,蜂擁而出。
書房裡瞬間安靜下來,隻留下滿室的狼藉和甜膩的點心氣味。
蘇惟瑾默默拿起抹布,繼續擦拭多寶格。
動作依舊沉穩,但眼神卻比往日更加明亮堅定。
他擦得很仔細,
連角落裡那方蒙塵的舊硯台都拿出來反複揩拭。
仿佛擦去的不僅是灰塵,
還有方才聽到那些汙言穢語時心底泛起的惡心。
窗外天色漸晚,夕陽給庭院鋪上一層黯淡的金色。
夜裡,蘇惟瑾再次就著偷藏的燈油,
在粗糙的毛邊紙上練字。
今晚,他寫的格外認真。
超頻大腦精準地控製著手腕,
努力模仿著記憶中那些優美字體的間架結構。
雖然依舊稚拙,但已隱隱透出一股沉靜的氣度。
寫完字,他並未立刻歇息,而是就著微弱的光,用手指在桌麵上虛劃。
劃的不是彆的,正是那兩句“微風拂細柳,淡月映梅花”。
一遍,又一遍。
仿佛要通過這無聲的書寫,
將那個素未謀麵的才女形象,
從張誠汙穢的談論中剝離出來,
還原其本該有的清雅模樣;
也仿佛是在告訴自己,
這世間除了蠅營狗苟,
終究還有一些值得追求的美好事物。
藏鋒,潛修。
終有一日,他會以最耀眼的方式,
出鞘於這沭陽縣,
震驚所有輕視過他、侮辱過他之人。
而那才女趙文萱,
或許隻是這條漫長征途上,
偶然聽聞的一縷微弱馨香,
提醒著他前方還有更廣闊的天地。
但此刻,這一縷馨香,
足以讓他腳下的路,顯得不那麼孤寂難行。
燈火如豆,映照著少年沉靜而專注的側臉。
夜還很長,路也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