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兄高見!那些泥腿子,
識得幾個字便想來撞大運,實乃有辱斯文!”
這話語刺耳,連一旁幾個衣著寒酸的學子都聽得麵色發白,敢怒不敢言。
張誠這草包卻渾然不覺氣氛微妙,
反而因為看到“風雲人物”而有些興奮,
抻著脖子往前湊,似乎想混個臉熟。
孫誌遠的目光漫不經心地掃過人群,
恰好落在努力往前擠的張誠和他身後低著頭的蘇惟瑾身上。
看到張誠那暴發戶般的穿著和蠢笨的模樣,
他眼中掠過一絲毫不掩飾的輕蔑,
再看到蘇惟瑾那身標準的仆役打扮,
嘴角那抹譏誚更是加深了幾分。
他“唰”地一聲合上折扇,
用扇柄虛點了點張誠的方向,
聲音提高了幾分,帶著毫不客氣的調侃和嘲諷:
“咦?這不是張兄嗎?
怎麼,今日也來一試身手?”
他不等張誠回答,
目光又掃過蘇惟瑾,嗤笑一聲。
“張兄,今日這考場之內,
比的可是錦繡文章,聖賢道理,
可不是比誰家的書童更伶俐、更能“乾”啊。
哈哈哈哈哈!”
他特意把乾這個字的語音加重並且拖長。
他身後的狐朋狗友立刻爆發出一陣哄笑,
周圍也有不少巴結孫家的人跟著竊笑起來。
張誠那張胖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
嘴唇哆嗦著,想要反駁,
卻肚裡空空,一句囫圇話也憋不出來,
隻能“你…你…”地乾瞪眼,
窘迫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他平日在那幫混混麵前還能耍耍威風,
但在孫誌遠這種真正的“書香門第”麵前,
那股自卑和虛怯立刻暴露無遺。
蘇惟瑾的頭垂得更低,
寬大的袖子裡,手指微微蜷縮了一下,
指甲幾乎掐進掌心。
孫誌遠那輕蔑的目光和嘲諷的話語,
像一根根冰冷的針,
刺在他早已千錘百煉的神經上。
不是因為自己被羞辱,
而是那種高高在上、
將他人尊嚴踐踏腳下的階級傲慢,
讓他從靈魂深處感到厭惡。
但他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
依舊是那副恭順、卑微、甚至帶著點麻木的模樣。
所有的鋒芒、所有的冷意,
都被完美地收斂在低垂的眼瞼之下。
超頻大腦卻已將“孫誌遠”這個名字、
他的容貌、聲音、家世背景、性格特點,
以及此刻的羞辱,
清晰地烙印在記憶庫的最深處,
並打上了一個鮮明的標簽——敵人。
很好。
又一個需要踩在腳下的目標。
就在這時,考棚方向傳來三聲沉重的雲板響。
“時辰到!考生準備入場!”
衙役的高呼聲穿透了喧囂。
人群瞬間躁動起來。
孫誌遠輕蔑地瞥了麵紅耳赤的張誠最後一眼,
儼然在看一堆垃圾,
冷哼一聲,在一眾簇擁下,
昂首闊步地向考棚入口走去。
張誠氣得渾身發抖,
卻又無可奈何,
隻能把一肚子邪火憋著,
惡狠狠地瞪了蘇惟瑾一眼,低吼道:
“狗奴才!還愣著乾什麼!
給老子看好東西!”
說完,悻悻然地朝著入口挪去。
蘇惟瑾微微躬身,聲音平靜無波:“是,少爺。”
他抬起頭,望著張誠那肥胖笨拙的背影彙入考生洪流,
又看向孫誌遠那誌得意滿、
一副案首已是囊中之物的身影,
嘴角幾不可察地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
縣試,就要開始了。
好戲,也該開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