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惟壯更是渾身一抖,
手裡剛咬了一口的肉包子“啪嗒”掉在地上,
他也顧不上了,結結巴巴地說:
“案……案首?
他……他不是被抓起來了嗎?”
周圍剛才還附和他們的人,
此刻眼神全都變了,
從之前的些許認同,
變成了毫不掩飾的驚訝、戲謔,
甚至有人直接笑了出來。
“喲,惟強,惟壯,
剛不是說人家要遊街嗎?
合著是遊街誇官啊?”
“案首啊!我的天,
咱們西街軍戶蘇家,
出了個府試案首!”
“哈哈哈,這下有意思了,
剛才誰在那兒一口一個‘賤奴’來著?”
刺耳的議論和嘲笑聲鑽入耳朵,
蘇惟強和蘇惟壯隻覺得臉上火辣辣的,
儼然被當眾剝光了衣服般。
蘇惟強還想強撐:
“定……定是搞錯了……”
但底氣已然全無。
“錯不了!縣衙榜文都貼出來了!
白紙黑字,蘇小九,案首!”
有人大聲證實道。
兄弟倆再也無地自容,
蘇惟強一把拉起還在發懵的蘇惟壯,
在眾人哄笑聲中,
灰頭土臉、幾乎是落荒而逃,
連頭都不敢回,
與先前那趾高氣揚的樣子判若兩人。
與蘇惟強兄弟的狼狽相比,
蘇家老宅則是另一番光景。
七叔公蘇正廉初聞捷報時,
驚得摔了粥碗,待確認後,
激動得老淚縱橫,
“老夫要親自去府城接人!”
他激動得在院裡直轉圈,
一會哭一會笑:
“蒼天有眼!祖宗保佑!
我蘇家門戶有救了!有救了啊!”
轉了兩圈,他猛地停下,
臉色倏地一變,
閃過一絲老軍戶特有的警惕和狠厲:
“不對!
張家那起子黑心爛肺的東西,
吃了這麼大虧,絕不會善罷甘休!
他們不敢明著對抗學政大人的裁決,
但暗地裡……快!
快去叫上族裡幾個還能動彈的後生,
帶上棍棒,跟老夫一起去!
萬一張家敢在路上使絆子……”
老頭子瞬間進入了“護崽”模式,
思維清晰,行動力爆表。
他的目光掃過院子,
恰好看到站在井邊、
眼圈通紅卻滿臉放光的蘇婉。
七叔公心中一動,立刻揚聲道:
“婉兒!還愣著乾什麼!
這些粗活放下!
趕緊去換身乾淨衣裳!”
他轉頭又對剛從屋裡聞聲出來的蘇有德婆娘王氏厲聲吩咐:
“老五家的!立刻去割肉買魚!
晚上整治一桌好菜!
婉兒這孩子,這些日子受苦了,得好好補補!
從今往後,誰也不許再讓她乾重活!
聽見沒有?!”
王氏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
但迎著七叔公那不容置疑的目光,
以及周圍族人瞬間變得熱切和讚同的眼神,
她立刻擠滿了笑容,連聲應道:
“哎呦,七叔公您放心!
婉兒是我親侄女,
我疼她還來不及呢!
以前……以前那也是為了磨煉她,
讓她懂事不是?
我這就去,這就去!”
說著,她竟破天荒地走到蘇婉身邊,
試圖接過她手中的洗衣盆,
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和藹。
周圍的族人,
無論是先前冷眼旁觀的,
還是暗中同情卻不敢出聲的,
此刻都圍了上來,臉上堆滿了笑容,
七嘴八舌地誇讚起來。
蘇婉被這突如其來的熱情包圍著,
有些無措,但心中湧起一股暖流。
她知道,這一切的改變,
都源於哥哥那耀眼的功名。
很快,一輛破舊的驢車從西街疾馳而出,
七叔公蘇正廉親自帶隊,
前往府城迎接蘇家的榮耀。
而此刻,風暴中心的那位少年,
正安靜地待在府城學政衙門安排的驛館中。
他望著沭陽城的方向,嘴角微揚。
“婉妹,”
他心中默念。
“哥哥沒有失信。
這案首之功,便是接你離開泥淖的第一步。
從今日起,再無人敢輕你、辱你。
等著哥哥。”
他知道,沭陽的回響,絕不會小。
而他,已然做好了迎接一切的準備。
蘇惟強、蘇惟壯之流,
連同他們背後的父輩,
此刻的嫉妒、難堪與恐慌,
不過是他崛起之路上,
微不足道的注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