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閒時集中調訓,學習基本河工技藝,熟悉器械。
一旦有事,即可按圖索驥,迅速征調,
免去臨事慌亂、胡亂抓丁之弊。
此謂‘平戰結合’。”
王璞眼中精光一閃,
手指無意識地在桌麵上敲擊:
“常備營…預備役…妙!
如此一來,人力便不再是散沙一盤!
那錢糧呢?以工代賑雖好,錢從何來?”
“錢糧之籌,可分‘官、民、商’三途。”
蘇惟瑾早已備好答案。
“官,乃府庫撥款、徭役折銀,此為根本。
民,可勸諭鄉紳富戶捐輸,
或以其所捐錢糧抵扣部分徭役,
予其旌表,立碑刻名以彰其德,
此謂‘利益引導’。”
“至於商,”
他頓了頓,拋出一個更大膽的想法。
“學生聽聞,沭水疏通後,
下遊航運可直通淮安,
商賈獲益最巨。
或可試行‘航道維護捐’,
凡經沭水運輸之商船,
按貨值或船型大小,
收取微量捐銀,專款用於河道維護。
取之於商,用之於商,亦可謂公平。
當然,此法需謹慎,
須防吏員借此盤剝,反成民害。”
王璞聽得呼吸都微微急促起來!
這哪裡是一個童生的見解?
這分明是久曆官場、
深諳錢穀刑名之道的能吏才能提出的方略!
層層遞進,考慮周詳,
幾乎將可能遇到的問題和解決方案都想到了!
他強壓激動,繼續追問:
“那‘數據預警’又當如何操作?
虛無縹緲,如何落到實處?”
“此事看似玄虛,實則有跡可循。”
蘇惟瑾微微一笑。
“可於沭水上遊、中遊關鍵處,
設立‘水則碑’,刻度量衡於其上,
派專人(可由常備營兼任)每日記錄水位漲落。
再廣詢老農、老河工,
將其曆年所經水情、
雨情與水位對照,記錄成冊。
年複一年,數據累積,
便可大致摸索出不同季節、不同雨量下,
水位漲落之規律。
一旦水位驟升或超過臨界,
便可提前示警,疏散人員,加固堤防。
雖不能完全預測天時,
卻可爭取數日甚至十餘日的寶貴時間。”
他將現代水文監測和數據統計的理念,
用這個時代能理解的語言和工具(水則碑、老農經驗)完美地表達了出來!
王璞猛地一拍大腿(意識到失態又趕緊收住),
眼中放光,幾乎是脫口而出:
“善!大善!
此策若行,沭陽水患可緩矣!
蘇小友…玉衡啊,你這…你這真是…”
他一時竟找不到合適的詞語來形容心中的震撼和驚喜。
這簡直是送上門來的政績藍圖!
而且可行性極高!
隻要運作得當,
這就是他王璞在任期間最亮眼的功績!
他再看蘇惟瑾的眼神,已經完全變了。
不再是看一個有才華的晚輩士子,
而是仿佛在看一個能助他青雲直上的…福星和智囊!
“玉衡啊,”
王縣令的語氣不自覺親熱了許多。
“你這些想法,著實令人茅塞頓開!
院試在即,你安心備考,
這些實務,本官會細細斟酌。
若此事能成,你當記首功!”
這就是明確的示好和承諾了。
蘇惟瑾心中了然,起身謙遜道:
“學生狂妄之言,
能對老父母有所裨益,便是萬幸。
豈敢居功?
一切還需老父母運籌帷幄。”
不居功,懂進退,更是讓王璞滿意至極。
又勉勵了蘇惟瑾幾句,
叮囑他好生準備院試,
王璞這才心情極佳地端茶送客。
蘇惟瑾躬身退出二堂,走出縣衙時,陽光正好。
他知道,今日之後,在這沭陽縣,
他不再僅僅是一個有才學的士子,
更是在縣令心中掛上了號、
可能帶來實際利益的“自己人”。
這份賞識,遠比虛名更有分量。
狂飆之路的又一道助力,已然就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