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傳令兵策馬而去,宋軍陣列有條不紊地後退,留下一片空曠的戰場,更顯蔡州城的孤立無援。
孟之繼鬆了口氣,手心的汗終於涼了下來。這是他第一次跟隨義父出征,雖自幼熟讀兵書,真到了沙場之上,心頭還是免不了發緊。
孟珙見他神色,笑道:“怎麼,怕了?”
“不怕!”孟之繼挺起胸膛,下巴微微揚起,“隻是覺得……這城破之後,不知又有多少人要家破人亡。”
“亂世之中,身不由己。”孟珙的聲音低沉了些,“金國肆虐中原百年,多少百姓死於他們刀下?如今覆滅,也是天道輪回。你要記住,我們揮刀不是為了殺戮,是為了讓更多人能活下去。”
孟之繼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將這番話記在心裡。
接下來的兩日,宋軍按兵不動,隻每日以弓箭騷擾,消耗城中守軍的精力。金軍幾次想衝出城來搶奪糧草,都被遊騎殺了回去,城中的炊煙日漸稀少,絕望的氣氛在蔡州城上空彌漫。
第三日清晨,城頭上忽然一陣騷動。一名金軍將領披甲執刀,在城頭大喊:“宋將聽著!某家乃金國驃騎將軍完顏烈!敢不敢與某家陣前鬥將?若某家輸了,這蔡州城拱手相讓!若某家贏了,爾等速速退兵!”
宋軍陣中一片嘩然。這完顏烈是金軍有名的悍將,據說能力敵千軍,此刻提出鬥將,顯然是想做最後一搏。
孟珙眉頭微皺,看向身邊的將領:“誰願出戰?”
幾名老將對視一眼,正要出列,卻聽孟珙又道:“之繼,你去。”
此言一出,眾將皆驚。副將連忙勸阻:“將軍,公子年紀尚幼,那完顏烈凶悍異常,恐有不測!”
孟之繼也愣住了,抬頭看向義父,眼中滿是驚訝。
孟珙卻擺了擺手,目光落在孟之繼身上,語氣堅定:“沙場之上,年紀從不是借口。他既敢提鬥將,便要讓他看看,我大宋少年也不是好惹的。之繼,你不是常說,槍法已練得熟了嗎?今日便讓為父看看你的本事。”
他看向孟之繼腰間的龍紋玉佩,叮囑孟之繼:“這是你生母留下的,帶著它,彆怕。他們在看著,也會護佑你。記住,槍是死的,人是活的,臨敵之時,心要靜,眼要準,手要狠。”
孟之繼握緊玉佩,冰涼的觸感從掌心傳來,仿佛給了他無窮的力量。他翻身下馬,又重新翻上,動作雖略顯生澀,卻透著一股不屈的韌勁。
“末將孟之繼,請戰!”
長槍一抖,槍尖直指城頭,少年的聲音清亮,穿透了兩軍的喧囂,落在每個人耳中。
完顏烈在城頭見出戰的竟是個半大孩子,先是一愣,隨即哈哈大笑:“宋將無人了嗎?竟派個黃口小兒來送死!”
他翻身躍下城頭,翻身上馬,手中大刀一揮,朝著孟之繼衝來,口中狂吼:“小兒,某家送你歸西!”
馬蹄聲如雷,完顏烈的身影越來越近,那柄大刀在日光下閃著寒光,帶著劈山裂石的氣勢。
宋軍陣中一片屏息,孟珙的手也悄悄按在了刀柄上,隨時準備接應。
孟之繼深吸一口氣,將義父的話在腦中過了一遍。他沒有像尋常將領那樣挺槍迎上,而是猛地勒住韁繩,戰馬人立而起,避開了完顏烈的第一刀。
“咦?”完顏烈一愣,沒想到這少年竟如此靈活。
就在這稍縱即逝的間隙,孟之繼身子一伏,如同離弦之箭般從馬背上滑出,長槍貼著馬腹探出,槍尖直指完顏烈的馬腿。這一槍又快又刁,正是他從《金書銀卷》中悟出的巧招。
“卑鄙!”完顏烈怒喝,急忙收刀去擋,卻已遲了一步。隻聽“噗”的一聲,槍尖深深刺入馬腿,那戰馬痛得長嘶一聲,猛地栽倒在地,將完顏烈狠狠甩了出去。
孟之繼翻身落馬,長槍順勢一挑,槍尖抵住了摔在地上的完顏烈的咽喉。
“你輸了。”少年的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完顏烈趴在地上,滿臉難以置信,隨即化為羞憤:“我竟輸給了一個小兒……”他猛地閉上眼睛,“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孟之繼沒有動手,隻是回頭看向孟珙。
城門之上,金軍士兵並未放下武器,戰爭不會因為一場鬥將落幕,無非是士氣愈加受挫。
孟之繼收槍回鞘,讓士兵將完顏烈綁縛,心中暗歎:“也是條好漢。”
孟珙拍了拍孟之繼的肩膀,力道不輕,卻帶著滿滿的欣慰:“好小子,沒給為父丟臉。”
孟之繼咧嘴一笑,臉上終於露出少年人的模樣:“是義父教得好。”
夕陽西下,宋軍退回駐地,繼續圍城靜待時機。孟之繼眺望著蔡州城,又望著漸漸沉落的太陽,手中緊緊攥著那枚玉佩。他知道,今日這一戰,隻是開始。從今往後,他將跟隨義父,馳騁沙場,守護這片土地。
長槍在手,馬蹄踏風,少年的身影在餘暉中被拉得很長,仿佛預示著一段傳奇的開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