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蒙古韃子占我土地,殺我同胞,咱們的父母妻兒,要麼在戰火裡丟了性命,要麼在他們的鐵蹄下受苦!你們想不想報仇?想不想讓家人過上安穩日子?”
“想!”五萬人的呐喊如同驚雷,震得旗杆都微微發顫。
孟之繼滿意地點頭:“好!但報仇不能隻靠一腔熱血!得有章法,有本事!從今天起,我會教你們怎麼練,怎麼打,怎麼在戰場上活下去,怎麼把韃子趕回老家!”
話音剛落,他轉身指向身後的沙盤,那是他花了三天時間,依照前世的軍事知識繪製的陣型圖。“我把你們分成三部分:步甲軍、弩軍、突擊營!”
“步甲軍,三萬!”孟之繼的手指重重落在沙盤上的步兵方陣,“你們是根基,要練的是結陣、格擋、推進!每人配重甲、長刀、盾牌,將來要能頂住蒙古人的騎兵衝鋒,像釘子一樣釘在陣地上!”
他看向隊列中那些身板最結實的兵卒:“四川來的弟兄,還有荊襄的壯漢,你們大多有力氣,就先入步甲軍!每日卯時起身,先練一個時辰的負重長跑,再練盾牌互撞,最後是長刀劈砍,什麼時候能做到三人一組,擋住十人的衝擊,才算過關!”
被點到的兵卒們齊聲應和,眼神裡燃起鬥誌。
“弩軍,一萬!”孟之繼的手指移向沙盤側翼,“你們是眼睛,是利箭!要練的是瞄準、速射、配合!每人配強弩、短刀,將來要在百步之外取敵將首級,要能在騎兵衝到麵前前,射出三輪箭雨!”
他目光掃過那些眼神銳利、手指靈活的兵卒:“以前打獵的、玩過弓箭的,還有眼神好的弟兄,入弩軍!每日寅時就得起來,先練眼力——盯著遠處的銅錢看一個時辰,再練臂力——舉著裝滿沙子的竹筒不動,最後才練開弩射箭,什麼時候能十箭九中靶心,才算入門!”
弩軍的隊列裡響起一陣低低的議論,有興奮,也有忐忑,但沒人退縮。
“剩下的一萬,要經過精挑細選,百裡挑一才能成為突擊營的兵!”孟之繼的聲音陡然提高,帶著一絲激昂,“你們是尖刀,是拳頭!要練的是速度、膽氣、搏殺!每人配輕甲、長槍、短弩,將來要能撕開敵人的陣型,要能在亂軍裡取上將首級,要敢跟著我衝最險的地方!”
他看向那些身形矯健、眼神裡透著狠勁的兵卒:“以前當過獵戶的、跑過江湖的、敢跟人拚命的,都來突擊兵!你們的訓練最苦——白天練長槍突刺、短弩速射,夜裡練攀爬、潛伏,還要學怎麼看地形、怎麼打信號!什麼時候能背著三十斤的甲胄,跑過十裡山路還能揮槍刺中移動的靶子,才算合格!”
校場上鴉雀無聲,所有人都被這嚴苛的訓練計劃驚住了。王大用在一旁暗暗咋舌,他跟著孟珙多年,見過不少練兵方法,卻從未見過如此細致、如此“折騰”的章程。
孟之繼仿佛看穿了他們的心思,朗聲道:“彆覺得苦!蒙古人的騎兵一日能跑百裡,他們的弓能射穿三層皮甲!你不練得比他們狠,憑什麼活下去?憑什麼報仇?”他頓了頓,語氣緩和了些,“但我也保證,隻要你們好好練,吃的喝的,我優先給你們配足!有功就賞,有過就罰,絕不偏袒!”
接下來的日子,黃州校場成了最熱鬨的地方。
步甲軍的營地每日傳出“砰砰”的盾牌撞擊聲,兵卒們穿著厚重的鎧甲,在烈日下反複練習方陣推進。有人累得癱倒在地,被同伴拉起來繼續練;有人被盾牌撞得口鼻流血,抹把臉接著衝。孟之繼每日都去看,親自糾正他們的姿勢:“重心再低些!盾牌要護住脖頸!三人一組,左右兩翼要能互相掩護!”
弩軍的訓練更是磨人。清晨的薄霧裡,兵卒們瞪著遠處的銅錢,眼睛酸澀得直流淚;正午的太陽下,他們舉著竹筒,手臂抖得像篩糠,卻沒人敢放下。孟之繼讓人做了特製的弩,比尋常的弩更沉、射程更遠,他親自示範:“拉弦要用巧勁,不是蠻乾!瞄準要看準星,更要看風向!”有個獵戶出身的兵卒,第一次用強弩就射中了百步外的靶心,孟之繼當場賞了他兩貫錢,引得旁人眼紅不已。
突擊兵的訓練最是驚心動魄。他們要在泥濘的壕溝裡匍匐前進,要攀爬光滑的城牆,要在夜色裡穿越布滿陷阱的場地。孟之繼常帶著他們去城外的山地演練,親自帶隊攀爬懸崖,教他們如何利用地形隱藏身形。有次演練夜襲,一個兵卒不小心掉進了陷阱,孟之繼二話不說跳下去把人拉上來,親自為他包紮傷口:“記住這次教訓!戰場上學不會謹慎,丟的就是腦袋!”
除了各兵種的專項訓練,孟之繼還定下了合練的規矩。每旬的最後一日,三支部隊要配合演練——步甲軍列陣在前,弩軍在兩翼掩護,突擊兵則從側後方迂回,模擬對敵騎兵的攻防。起初,各部隊配合生疏,步甲軍的方陣常被突擊兵“衝散”,弩軍的箭雨總落在自己人附近。孟之繼不急不躁,一遍遍講解:“步甲軍要穩住陣腳,給弩軍爭取時間!弩軍要注意射程,彆誤傷自己人!突擊兵要瞅準時機,等敵人被纏住了再上!”
一個月後,變化悄然顯現。
步甲軍的方陣走得越來越穩,盾牌相接,密不透風,連孟之繼帶來的親兵都很難衝開;弩軍的箭術日漸精湛,十箭八中已成常態,有人甚至能射中飛馳的馬靶;突擊兵更是脫胎換骨,攀爬城牆如履平地,夜襲演練時,常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摸到“敵軍”主帥帳外。
王大用看著校場上生龍活虎的兵卒,對孟之繼歎道:“公子,您這法子是真管用!這才一個月,弟兄們就像換了個人似的!”
孟之繼望著遠處的長江,眼神深邃:“這才剛開始。蒙古人還在北方虎視眈眈,咱們多練一分,將來就多一分勝算。”他知道,這些依照前世經驗打造的軍隊,將是南宋對抗蒙古的重要力量。黃州不是終點,而是起點,他要帶著這些弟兄,一步步把失去的土地奪回來,把蒙古人趕出去。
夕陽西下,將校場染成一片金黃。步甲軍的盾牌反射著餘暉,弩軍的箭矢閃著冷光,突擊兵的長槍直指蒼穹。孟之繼站在點將台上,聽著此起彼伏的呼喝聲,心中湧起一股強烈的信念——有這些弟兄在,大宋的江山,就還有希望。
夜色漸濃,訓練仍在繼續。火把照亮了兵卒們汗流浹背的臉龐,也照亮了黃州城上空,那片被戰火籠罩卻從未熄滅的星空。
訓練場上,喊殺聲震天。步甲營的士兵手持長槍,練習著整齊劃一的刺殺動作;弩兵營則在百步之外設置靶位,箭矢如飛蝗般射出,十有八九能中靶心;突擊營的士兵則在泥濘中翻滾攀爬,錘煉體能與意誌。
王大用站在高台上,看著這熱火朝天的景象,對身邊的孟之繼道:“公子,這些日子,蒙古人在四川動作頻頻,聽說新上任的四川製置使楊恢正在召集舊部,打算奪回成都。”
孟之繼點頭,目光望向西南方向:“四川不能落入蒙古人手中,否則荊襄危矣。”他沉吟片刻,“傳令下去,加強黃州以西的防務,增派哨探,密切關注四川動向。一旦楊恢那邊有動作,我們便出兵策應。”
“是!”
夕陽西下,將訓練場上的身影拉得很長。孟之繼站在演武場中央,看著那些揮汗如雨的士兵,心中忽然想起黑龍潭的月光,想起黃蓉轉身時的背影,想起郭靖那雙寫滿痛苦的眼睛。
他知道,自己肩上的擔子很重。不僅要訓練出一支能保家衛國的勁旅,還要時刻準備著,應對蒙古人的下一次進攻。而那個藏在心底的身影,或許隻能在偶爾的間隙裡,想一想罷了。
“公子,該回營了。”王大用走過來提醒道。
孟之繼回過神,點了點頭,轉身朝著帥帳走去。夕陽的餘暉灑在他身上,將他的影子拉得筆直,像一杆永不彎折的長槍。
前路注定布滿荊棘,但他彆無選擇,隻能一往無前。因為他身後,是需要守護的家國,是尚未實現的諾言,還有……那些藏在心底,不敢輕易觸碰的牽掛。
新忠順軍的旗幟在晚風中獵獵作響,仿佛在預示著一場即將來臨的風暴。而孟之繼知道,他和他的軍隊,已經做好了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