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月下心跡_我在襄陽那些年_线上阅读小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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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月下心跡(1 / 2)

成都府衙內,孟珙依舊挺直了脊梁,站在占去半麵牆的巨大輿圖前。這輿圖是他讓人用桑皮紙一層層裱糊而成,上麵用朱砂標著宋軍的布防,墨點圈出蒙古軍的屯兵之處,青綠兩色勾勒出川蜀的山川與江淮的河道,密密麻麻的注記小字,都是他這半年來踏遍險隘記下的實況。

他伸出手,指尖落在輿圖西側的合州釣魚城上。那裡的石牆剛經彭大雅督建加固,棱角如鋒,可從釣魚城到東邊的襄陽,這千裡防線像一條被群山與江河分割的長蛇,每一段的呼吸都未必能同步。“四川的山勢太險,”他低聲自語,聲音裡帶著旅途的沙啞,“蒙古人若從大散關突入,利州路首當其衝,可成都平原無險可守,一旦有失,釣魚城便成了孤軍。”

“孟帥多慮了。”身後傳來腳步聲,彭大雅一身戰甲,手裡攥著卷文書,臉上帶著風塵仆仆的疲憊,眼底卻亮得很,“上月我已調遣利州都統率五千精兵駐守青野原,那裡是入蜀的咽喉,隻要守住三日,我便能從合州調兵馳援。”他走到輿圖前,手指沿著嘉陵江劃了道弧線,“再說,江水春汛剛過,蒙古人的騎兵再凶,也跨不過這浪頭。”

孟珙轉過頭,看著這位與自己同朝共事多年的四川製置使。彭大雅臉上的皺紋裡還沾著蜀地的塵土,鬢角新添了幾縷白發,可說起防務時,眼裡的光比年輕時更盛。“彭製置說得是,”孟珙微微頷首,指尖轉向輿圖東側,“但兩淮的河道與四川不同,淮河支流多,水淺灘密,蒙古人這兩年也學乖了,在海州造了不少小船,就等著秋枯水時順流而下。”

他頓了頓,從案上拿起一支狼毫,蘸了點朱砂,在楚州與揚州之間畫了個圈:“這裡的堤壩去年被衝垮了一段,至今沒修好。若是蒙古人從這裡登陸,三天就能兵臨揚州城下。到那時,四川的援軍縱是插翅,也難飛過來。”

彭大雅的眉頭擰了起來。他久在川蜀,對江淮的水情雖有耳聞,卻不如孟珙這般了如指掌。“那依孟帥之見,東西兩線該如何策應?”

“我想了個法子。”孟珙走到案前,鋪開一張新的宣紙,提筆便畫,“四川那邊,以釣魚城為核心,沿嘉陵江、渠江設下十座水寨,每寨配三百精兵,二十艘戰船,一旦蒙古人來犯,水寨先襲擾,拖延他們的腳步。同時,利州、閬州的駐軍沿陸路機動,形成掎角之勢。”

他的筆尖在紙上飛快遊走,勾勒出川蜀的防務格局,又猛地一頓,轉向宣紙另一側:“兩淮這邊,我已讓餘玠著手疏通漢淮河道,把漢水與淮河的支流連起來。這樣一來,四川的戰船能順漢水入淮河,兩淮的兵也能逆水而上援蜀。”

“漢淮河道淤塞多年,疏通談何容易?”彭大雅看著紙上那道連接兩河的線條,不禁咂舌。

“所以要與餘玠訂下戰略。”孟珙放下筆,語氣沉了幾分,“我給他撥了三千廂軍,讓他督造河工。他則務必達成,在明年開春前,務必讓兩百料的戰船能從襄陽直抵楚州。到那時,水師聯防,東西兩線的糧草、兵員,就能沿著這條水路流轉,蒙古人再想各個擊破,便沒那麼容易了。”

彭大雅聽得連連點頭,可轉瞬又皺起眉:“孟帥想得周全,可這戰船、糧草、兵員,哪一樣不要朝廷撥款?去年四川遭了旱災,秋收減產三成,軍中糧草已快見底,若朝廷再拖拖拉拉……”

這話像塊石頭,重重砸在孟珙心上。他何嘗不知糧草的重要性?這半年在兩淮巡查,見了太多士兵啃著發黴的糙米,穿著打滿補丁的冬衣。彭大雅幾次上書請求朝廷增撥糧草,回複總是“國庫空虛,容後再議”。

“史相那邊,怕是不好說話。”孟珙走到窗邊,推開半扇窗。窗外的陽光斜斜照進來,落在他鬢角的白發上,映出幾分疲憊。史嵩之如今是右丞相兼樞密使,總攬朝政,其人雖有才乾,卻向來重文輕武,更兼與孟珙政見不合,每次議事都要爭上幾句。

“史嵩之不似滅金時那般果決,如今身居高位,一心想與蒙古議和,”彭大雅壓低了聲音,“他總說邊軍耗費太大,不如割讓幾處州縣,換幾年太平。上個月我入朝上奏加固釣魚城,他竟說‘蜀地偏遠,得失無關大局’,若不是我據理力爭,怕是連那點軍餉都批不下來。”

孟珙的指節攥得發白。他想起去年冬天,在淮東見到的那些流離失所的百姓,他們的家園被蒙古人燒了,隻能躲在城郭下啃樹皮。若是真如史嵩之所言割地議和,這些百姓又要去哪裡?“議和?”他冷笑一聲,“蒙古人的狼子野心,豈是幾處州縣能滿足的?當年金宣宗也想議和,結果呢?汴京還是破了,哀宗自縊,宗室被屠。史相讀的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

這話罵得狠,彭大雅卻沒接話。他知道孟珙的脾氣,看似溫和,實則骨頭比鐵還硬。當年在蔡州城下,就是這股子狠勁,讓他率宋軍大破金兵,親手砍下了哀宗的頭顱。

正在這時,門被輕輕推開,一個身著輕甲的中年男子走了進來,手裡捧著個黑漆木盒。“孟帥,彭製置。”來者正是餘玠,他剛從淮西治水工地趕回,臉上還沾著泥點,“漢淮河道的圖紙繪好了,特來呈給二位。”

孟珙接過木盒,打開一看,裡麵是十幾張精細的圖紙,標注著河道的走向、淤塞的地段、需要修建的水閘。“辛苦你了,季玉。”他翻看著圖紙,眼中露出讚許,“這水閘的位置選得好,既能蓄水,又能泄洪,看來你這半年沒少下功夫。”

餘玠拱手道:“都是孟帥指點有方。隻是……”他話鋒一轉,臉上露出難色,“治水的民夫快不夠了,附近州縣的百姓都說,官府征調太勤,家裡的地都快荒了。我想請朝廷再撥些糧款,給民夫們發點安家費,也好讓他們安心乾活。”

孟珙的眉頭又皺了起來。糧款,又是糧款。他看向彭大雅,兩人眼中都透著無奈。“我這就寫奏折,”孟珙深吸一口氣,“連同四川的糧草奏請,一並遞上去。史嵩之若是還敢推諉,我便親自去政事堂與他理論。”

餘玠還想說什麼,卻被彭大雅用眼色製止了。他知道,孟珙此刻心裡比誰都急。

送走彭大雅和餘玠,廂房裡又安靜下來。孟珙重新站到輿圖前,夕陽的餘暉透過窗欞,在輿圖上投下長長的影子,把那些朱砂標記、墨點圈注都染成了暗紅色,像極了戰場上凝固的血。

他想起年輕時,跟著父親孟宗政在棗陽抗金,那時雖也缺糧少械,卻沒這般束手束腳。將士們同吃同住,文官武將同仇敵愾,眼裡隻有保家衛國四個字。可如今,打了勝仗要防著朝廷猜忌,缺了糧草要求著文官撥款,明明是唇齒相依的江山,卻被拆成了文官與武將兩派,互相掣肘,彼此攻訐。

“軍事終究是軍事,政治終究是政治啊。”他喃喃自語,伸手撫過輿圖上臨安的位置。那裡是帝國的心臟,卻似乎忘了,四肢若是凍僵了,心臟再強,也撐不了多久。

忽然,一陣風從窗外吹進來,卷起案上的宣紙。孟珙伸手去按,卻看到宣紙上自己剛才畫下的東西策應圖,被風吹得獵獵作響,仿佛一條想要掙脫束縛的巨龍。他握緊了拳頭,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不管史嵩之如何阻撓,這東西策應的戰略,這漢淮河道的聯通,必須做成。哪怕要用儘他這把老骨頭去填,也不能讓蒙古人的鐵蹄踏過長江。

窗外的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遠處傳來打更人的梆子聲,一下,又一下,敲在寂靜的巷陌裡,也敲在孟珙的心上。他點燃案上的油燈,昏黃的光暈照亮了輿圖上的山川江河,也照亮了他眼中那份從未動搖的決心。

夜還很長,可他知道,自己不能等。

秋意漸濃,襄陽城的斷壁上爬滿了藤蔓,新砌的城磚在陽光下泛著青灰色的光。經過半年的重建,街道上已能看到往來的商販,田埂裡的稻穗沉甸甸地低著頭,巡邏的士兵步伐穩健,這座飽經戰火的城池,終於有了幾分生氣。

江陵帥府裡,孟珙正對著地圖沉思。半年來,他一路奔赴四川、兩淮,與四川製置使彭大雅、餘玠反複詳談,最終定下川蜀與荊襄的戰略互助盟約——若蒙古攻蜀,荊襄出兵襲擾其後方;若蒙古攻荊襄,蜀地則出兵牽製。

想起彭大雅在川渝主持的城防建設,孟珙不禁感歎。那座名為“重慶”的山城,被彭大雅整治得固若金湯,沿江的堡寨連綿數百裡,竟有幾分襄陽的影子。“天府之地,果然藏龍臥虎。”他喃喃自語,指尖劃過地圖上的川蜀地界,“論起戰略地位,竟絲毫不輸襄陽。”

可越是平靜,他心中越是不安。蒙古大軍自襄陽敗退後,便再無大的動作,仿佛一下子蟄伏了起來。這份沉寂,像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透著說不出的詭異。

“義父,該用晚膳了。”孟之繼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這些日子,他常從樊城來江陵探望,順便彙報樊城的軍政。

孟珙抬頭,見他一身戎裝,眉宇間比往日更添了幾分沉穩,點頭道:“坐吧。襄陽那邊,都還順利?”

“一切安好。”孟之繼落座,“城牆已修複七成,屯田收了第一季糧食,夠軍民支撐半年。水師在漢江演練,戰力漸長。”他頓了頓,補充道,“郭大俠前些日子帶楊過去了終南山,說是要拜入全真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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