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祖確實是顯靈了。
陸望澤去寺廟的這一趟,實在有夠不順利。
駛向寺廟的公交車半個小時一趟,趕到站牌的時候,陸望澤正好錯過前一輛,隻能傻站著多等了半小時。
目的地的公交車站,距離寺廟並不算近,古樸寺廟隱藏在濃綠的繁雜樹木中,佇立在蜿蜒綿長的石階儘頭,能聽得梵鐘陣陣。
石階過半,天色已晚,月亮掛在天邊,風聲撞得樹枝亂顫,夜色微涼,卻拂不走陸望澤身上的熱意。
帶來的礦泉水早已喝完,他唇瓣乾涸,額發濕漉漉的,呼吸愈發急促,雙腿也逐漸沉重。
遠處寺廟微弱的燈光朦朧,寂靜的夜幕中,他像是一位乞求佛祖菩薩寬恕的罪人,更像是台階上渺小的黑色螞蟻。
這樣的恍惚感,令陸望澤腳步一亂,他踩空台階,擦破了膝蓋。
強烈的刺痛陣陣襲來,陸望澤深吸了一口氣,上行之路被迫中斷。
冷淡的月光落在地麵,仿佛蒙了一層冷霜,他想起幾年前那場冬季的小雪。
陸婉的病情惡化,開始長期住院,每日清醒的時間都很少,雖然有林家夫婦和莫宇業幫忙,但陸望澤還是焦慮得整日睡不著。
後來,他聽醫院的人說,附近那所寺廟的平安香囊很靈驗,有不少人在為重病的親人祈福後,那些患者的病症都有或多或少的減輕。
隻是那座寺廟位置很偏遠,沒有纜車,想要到達寺廟門口,就隻能一步步爬完所有階梯。
再無第二條路。
有人說,這是菩薩佛祖為考驗誠心設置的天梯,也有人說,這是祈願前必須要進行的莊重儀式。
大家對於那石梯眾說紛紜,卻有個不必多說的共識——隻有成功爬上去的人,才會得到神明的祝福。
陸望澤是下午去的,衣物厚重,寒風刮在臉上生疼,往山頭蔓延的台階仿佛看不到儘頭。
他在蕭瑟的冬季,蹣跚向前。
行程還未過半,便已經累到雙腿動彈不得,極冷的溫度,他卻悶出一身熱汗。
再次抬腿站上新一級台階時,天空降下了小雪,冰冰涼涼,像是薄荷葉。
爬了四個多小時,腳底都磨破了,終於見到了那寺廟的木門,陸望澤倒在地上大口呼吸,喉嚨灼燒般的疼。
地麵已經覆了薄薄的一層白雪,強硬地將他肌膚的滾燙驅散,把寒意刺進血肉。
視線模糊間,陸望澤見到一位穿著黃色袈裟的老僧,老僧身邊跟著個小和尚,小和尚額前點了紅砂痣。
後來,有幾位青年僧人快步走來,將全身無力的陸望澤攙扶進寺廟救助,沒歇多久,陸望澤便急忙跟老僧說明了來意。
老僧笑了笑,並未多說,隻遞給他一個青色的香囊,眉心點著紅痣的小和尚坐在蒲團上點香,檀香緩慢散開。
把香囊裝進口袋,出了寺廟門,陸望澤還有種不太真實的感覺,但想到醫院的母親,他便無心多逗留,匆匆下山。
夜晚下著雪,台階很滑,晚風又急,陸望澤不得不放慢腳步。
上過藥的腳底愈發刺痛,他生生忍下來,卻在即將結束時,不小心踩空了台階,直接滾了下來。
白雪混著泥土,貼在身上的感覺並不好,落在眼睫的雪融成了水珠,陸望澤看到了一雙黑色皮靴,視線上移,是莫逢春的臉。
她沒有撐傘,黑色娃娃領連衣裙,搭配款式單調卻很有質感的黑色風衣,長長的直發已然落了不少雪,像是在這裡站了許久。
肌膚如雪,黑發如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