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景堯早已走遠。
歸緣看了眼手裡盛著黃豆的袋子,眉頭無意識地皺起,眼裡有久久不散的疑惑。
他好像也曾給過誰一小袋炒黃豆。
以及,他明明是第一次見那位施主,卻莫名生了厭惡心。
這些違和與不安壓在歸緣心中,他側身詢問善覺。
“師父,我不曾見過那位施主,也並不了解他,為何與他第一次見麵卻有了不喜?”
善覺斂了神情,輕輕拍了拍歸緣的肩膀。
“厭惡本質是【分彆心】作祟,覺得對方【不如己意】,殊不知,佛有曰,是法平等,無有高下,心念皆在無常變化,一切不過是【五蘊】的暫時聚合。”
歸緣深思,動搖的心神逐漸澄澈。
“【自性】常變,應當自由處之,自在應對,我與他同為苦海眾生,理應明白厭惡不過是主觀感受,如此,厭惡之心方可漸消。”
聞言,善覺笑了笑。
“說的不錯,感受隨心念而生,也可隨智慧而轉,佛法無法消除所謂感受,但以慈悲麵對,便可治心。”
歸緣頗有佛性,對佛經的參悟也很高,經常一點就透,此時被善覺的一番話開導後,胸口那股戾氣和沉重便逐漸散去。
“師父,彆耽誤了齋飯時間。”
說著,他便轉身往齋堂走了。
善覺跟在歸緣身後,邁開步子慢慢走,臉上的笑容卻逐漸變淡,他抬頭看了眼天空,天已經暗了,風也越來越大了。
他沒跟歸緣說的是,厭惡也是善緣淺薄、惡緣暫現的顯現。
“歸緣,用齋後,你誦念幾遍《大慈大悲咒》,以慈悲化解宿業,或許會好些。”
歸緣腳步停下,看了眼師父,未曾多問,隻是乖巧應答。
“弟子明白了。”
善覺在心中歎息,迎上歸緣的視線時,卻故作輕鬆。
“接下來的幾天恐怕要下雨了。”
歸緣也抬頭看了眼天空,烏雲逐漸聚集,天空似乎比往日還要低。
“晾曬的衣服要快些收起來了。”
*
林景堯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那般倉皇地從寺廟逃走。
他的腦袋充血,思緒混亂到無法正常思考,等感知逐漸恢複時,自己正站在擁擠的公交車裡。
這是回家的路。
窗外街道的霓虹模糊,從眼前掠過又再次出現,像是沒有儘頭的綿延山脊。
周圍人聲嘈雜,他似乎是一路跑來的,心跳強烈,汗水打濕額發,喉嚨又乾又疼。
腦海裡那可怕的聲音像是他妄想出來的惡魔,就連方才去寺廟求香囊這件事,也如同蒙了一層紗布,看不真切。
隻有身體強烈的不適與酸痛,以及口袋裡那小小的香囊在提醒著他,這確實是真實的世界。
電話鈴聲在此時響起,來電人是李靜雅,林景堯調整了一會兒狀態,才故作鎮靜地接通電話。
“媽?”
林景堯的聲音聽起來乾澀又沙啞,本就緊繃的李靜雅連忙詢問。
“景堯,你的聲音怎麼了?是發生什麼事了嗎?時間不早了,你還沒回來,要不要我去接你?”
“沒什麼,我一切都好,嗓子是因為剛剛跑著上公交車,還沒來得及買水喝,我已經在車上了,四十分鐘左右就到小區附近的公交車站牌了,你不用擔心。”
聽到林景堯已經坐上公交車了,李靜雅便沒有再多說什麼,隻囑咐了一句。
“你快到的時候給我打個電話,我在站牌那等你。”
腦袋還在脹痛,林景堯卻隱約覺得此時的場景,似乎在哪裡經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