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菀幾乎是著了魔。腦子裡那些關於它“冥界之花”、“死亡之花”的彆稱,此刻全成了無關緊要的囈語。一種混合著探險者的狂喜與對極致之美占有欲的情緒攫住了她。她蹲下身,幾乎是匍匐過去,伸出右手,指尖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微顫,輕輕碰向了離她最近的那株水晶蘭最頂端、那瓣形態最是完美的花朵。
預想中冰涼滑膩的觸感並未傳來,就在她的指尖與那水晶般的花瓣接觸的刹那——沒有實感,沒有聲音,那整株剔透的花,仿佛隻是一捧被月光凝聚成的幻影,驀地散了。它不是碎裂,也不是凋零,而是直接化作了一蓬極其細碎的、流沙般的熒光顆粒,微微一頓,隨即像是被無形的力量牽引,猛地向內一縮,化作一道極細的、帶著寒意的流光,倏地沒入了她的掌心!過程快得不及一瞬。
她甚至沒能反應過來,隻是僵在那裡,右手還維持著伸出的姿勢,掌心朝上。那裡,皮膚光潔,除了微微沁出的一點冷汗,什麼痕跡也沒有。仿佛剛才那株驚豔絕倫的花,連同它化作流光的詭異一幕,都隻是她在這幽閉山穀裡產生的幻覺。
可窪地裡,那原本生長著水晶蘭的地方,此刻隻剩下幾個小小的土坑,和周圍幾株依舊靜立、卻似乎瞬間失去了所有靈性的同類,證明著它曾經的存在。
一股寒意猛地竄了上來。她猛地縮回手,攥緊拳頭,那被流光鑽入的地方,隻有一種奇怪的、若有若無的冰涼感,揮之不去。
看著林菀這麼如癡如醉,司徒尚齊頗為感動,他注視著眼前迷人的林菀,仿佛她就是水晶蘭的化身,那麼純潔美麗,孤芳自賞,不染塵煙。
林菀輕輕地吟唱起來:“深入哀牢山腹地,我意外發現了一片幽穀中的水晶蘭。
指尖觸碰到花瓣的瞬間,整株花化作熒光沒入我的掌心。她從不說話,隻是用哀傷的眼神凝視著我,仿佛在等待什麼。”
回到山下借宿的村寨,已是傍晚。
司徒尚齊回味水晶蘭植株的美,他形容說:“一個白衣女子,就在那月華中央起舞。像是流動的月光本身,或者是……那水晶蘭的花瓣凝成,帶著同樣的剔透與易碎感。隱約看見一個優美的、帶著哀愁意味的輪廓。沒有怨恨,沒有憤怒,隻有一片深不見底的、沉靜的哀傷。像積攢了千年的夜露,沉重得快要從眼眶中墜落。她就那樣凝視著我,仿佛要將我整個人看穿,又仿佛隻是透過我,看著某個遙遠的、我無法觸及的時空。那目光裡帶著詢問,帶著確認,更帶著一種幾乎令人心碎的期盼。”
林菀做了分析說:“把白天的經曆歸結於光線造成的視覺誤差,或者是山林裡某種罕見的自然現象——或許是某種帶有磷光的真菌孢子?”
司徒尚齊癡癡地看著林菀,說:“沒有預兆,沒有場景的轉換。我就站在一片無邊無際的空茫裡,腳下是如水鏡般的平麵,倒映著上方一輪巨大得有些失真的、清輝凜凜的月亮。月光是唯一的光亮,冷冽,純粹。
可我知道,有什麼東西不一樣了。那株水晶蘭,那個女子,那哀傷的眼神……它們不是幻覺。它們就在我的身體裡,在我的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之間。那就是你,林菀,你就是我看見的水晶蘭。”
林菀嫣然一笑,象棵柔弱嬌嫩的蘭花一樣依偎著司徒尚齊,疲憊很快壓倒了一切,她幾乎是立刻沉入了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