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伍在迷霧森林中緩慢前行,每個人的腳步都帶著疲憊。
阿木趴在簡易擔架上,呼吸微弱,後背的傷口滲出的血染紅了身下的獸皮,看得人心頭發緊。
淩安將回魂草小心地收好,時不時低頭查看,那株草散發的淡淡清香縈繞在鼻尖,總能勾起腦海中那些零碎又陌生的畫麵。
“你也想起什麼了嗎?”
薑玉華注意到淩安的失神,低聲問道。
他自己的腦海裡,警燈的紅藍光芒總在閃爍,耳邊似乎還回蕩著尖銳的警笛聲,那種緊迫感與此刻穿越森林的警惕奇妙地重合。
淩安點頭,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口袋裡的回魂草:
“一些……關於解剖和分析的畫麵,很模糊,但感覺很熟悉。你呢?”
“像是在追逐什麼。”
薑玉華握緊了石刀,掌心的老繭蹭過粗糙的刀柄。
“風很大,耳邊全是風聲和隊友的喊聲,目標是一個跑很快的黑影……”
趙風心走在擔架旁,聞言插話:
“我想起的是配合。
有人在我左邊掩護,有人在右邊包抄,我們像一張網,把目標困在中間。
那種默契,和我們現在……很像。”
她看了一眼身邊互相扶持的同伴,眼底泛起暖意。
說話間,前方的迷霧突然變濃,能見度不足三步。
空氣裡除了草木的潮濕氣息,多了一種若有若無的低語,像是無數人在耳邊用氣聲說話,卻又聽不清具體內容。
“小心!”
薑玉華立刻示意隊伍停下,石刀橫在胸前。
“這霧不對勁。”
低語聲越來越清晰,仔細聽去,竟像是無數細碎的念白。
“……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忘記了自己是誰……”
“……留在這裡吧,和我們一樣……”
這些聲音帶著一種詭異的魔力,鑽進耳朵裡,讓人眼皮發沉,連腳步都變得遲緩。
一個年輕的部落成員晃了晃腦袋,眼神開始迷離,喃喃道:
“是啊……留在這裡……挺好的……”
“彆聽!”
淩安猛地喊道,伸手拍了那成員一把。
“這是幻術!集中精神!”
他突然想起回魂草的清香能安撫心神,急忙從口袋裡取出一片葉子,捏在指尖。
淡淡的七彩光芒從葉片上散開,那股清香瞬間變得濃鬱,像一道清流衝散了耳邊的低語。
眾人精神一振,迷離的眼神重新聚焦。
“是森林裡的低語藤蔓!”
趙風心認出了周圍纏繞在樹乾上的細藤,那些藤蔓的尖端泛著灰紫色,正隨著低語微微顫動。
“它們會吸食人的意誌,讓迷路者永遠留在森林裡!”
話音剛落,前方的迷霧中突然伸出無數灰紫色的藤蔓,像毒蛇般朝著隊伍纏來,尖端閃爍著黏膩的光,顯然被纏上絕不是好事。
“砍斷它們!”
薑玉華率先揮刀,石刀劈在藤蔓上,發出“噗嗤”一聲悶響,墨綠色的汁液濺出,帶著刺鼻的腥氣。
趙風心緊隨其後,石矛如同靈蛇出洞,精準地刺穿藤蔓的節點,那些藤蔓立刻像失去力氣的橡皮筋般癱軟下去。
淩安則護在擔架旁,用石片小心地撥開靠近的細藤,同時將回魂草的葉子分給眾人:
“捏在手裡,這香味能擋住幻術!”
戰鬥並不激烈,卻格外磨人。
藤蔓無窮無儘,剛砍斷一片,又從迷霧裡鑽出更多,加上耳邊揮之不去的低語,很容易讓人產生疲憊感。
一個隊員不小心被藤蔓掃到手臂,瞬間泛起一片灰紫色的斑塊,眼神再次變得呆滯,竟轉身朝著迷霧深處走去。
“攔住他!”
薑玉華想去追,卻被更多的藤蔓纏住。
就在這時,阿木的擔架突然晃動了一下,原本昏迷的他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眼神清明,指著前方喊道:
“那裡!藤蔓的根!”
眾人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隻見迷霧最濃處,有一株水桶粗的黑色巨藤,所有灰紫色藤蔓都從它的根部延伸出來,巨藤的樹乾上布滿了眼睛狀的紋路,正幽幽地盯著他們。
“那是母體!”
淩安恍然大悟
“砍斷它的根!”
薑玉華眼神一凜,猛地爆發混沌之力,石刀上紫光暴漲,硬生生劈開一條藤蔓通道:
“淩安,帶大家掩護!”
他像一頭蠻牛般衝了過去,石刀帶著破空之聲劈向巨藤的根部。
“鐺”的一聲,石刀竟被彈開,巨藤上的眼睛紋路瞬間變紅,發出刺耳的尖嘯,無數藤蔓瘋狂地朝著薑玉華卷去。
“就是現在!”
趙風心抓住機會,將石矛狠狠擲出,矛尖精準地紮進巨藤根部一處顏色較淺的地方。
那裡正是阿木剛才看到的、藤蔓連接最稀疏的節點。
“滋啦!”石矛沒入,墨綠色汁液噴湧而出,巨藤的尖嘯戛然而止,所有灰紫色藤蔓瞬間失去活力,軟軟地垂落下來。
迷霧如同退潮般散去,露出了前方一條清晰的小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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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玉華喘著粗氣,抹了把臉上的汁液,看向擔架上的阿木:
“好小子,醒得正是時候!”
阿木虛弱地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剛才……回魂草的香味飄過來,腦子裡突然很清楚……就看到那株藤的弱點了。”
淩安走上前,將一片回魂草葉子放在阿木鼻尖:
“好好休息,等我們走出森林,就讓你徹底好起來。”
隊伍稍作休整,繼續沿著小徑前進。
耳邊的低語消失了,迷霧也變得稀薄,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下,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點。
“剛才那些低語。”
趙風心望著前方的路,若有所思
“說忘記了自己是誰……你說,我們會不會也有一天,徹底忘記原來的樣子?”
薑玉華沉默片刻,握緊了手中的石刀,又看了看身邊的同伴:
“就算忘記了過去,隻要我們還在一起,隻要還記得要往前走,就不算真正迷失。”
淩安低頭看著掌心的回魂草葉子,那些破碎的記憶依舊模糊,但心底的某種信念卻越來越清晰。
無論他們來自哪裡,要去哪裡,眼前的同伴,腳下的路,才是此刻最該握緊的東西。
迷霧森林的深處,似乎有更清晰的光亮在等待,但誰也不知道,那光亮背後,是希望,還是新的考驗。
穿過迷霧森林的小徑儘頭,是一片豁然開朗的穀地。
穀地中央有一汪澄澈的湖泊,湖水倒映著天光,竟呈現出奇異的七彩色澤,像是被打碎的彩虹揉進了水裡。
“這是……鏡湖。”
淩安看著湖麵倒映出的眾人身影,瞳孔微微收縮。
那些身影旁,竟還疊著另一重模糊的影子。
薑玉華的影子穿著帶銀徽的黑色製服,趙風心的影子握著泛著寒光的金屬短刃,而自己的影子,指尖正夾著一片閃著銀光的薄片,像是某種證件。
“水裡有東西。”
阿木的聲音帶著剛蘇醒的沙啞,他扶著擔架坐起身,指著湖心。
“你們看。”
湖心處,七彩湖水翻湧,漸漸浮出一座半透明的石台,台上懸浮著三麵菱形的水晶鏡。
鏡麵流轉著微光,仿佛在呼應著什麼。
“那是溯光鏡。”
趙風心的聲音有些發顫,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句話
“當倒影與真身重疊,遺忘者將窺見歸途”。
這句話像是刻在血脈裡的讖語,讓她莫名心慌。
薑玉華握著石刀的手緊了緊:
“不管是什麼,先靠近看看。”
眾人走近湖邊,鏡麵突然亮起。
第一麵鏡子映出薑玉華的身影,鏡中光影流動,浮現出他穿著製服追逐黑影的畫麵,背景裡的建築掛著特彆行動隊的牌子。
他的聲音清晰傳來:
“目標確認,代號夜梟,實施抓捕!”
第二麵鏡子照向趙風心,鏡中她正站在一片純白的房間裡,麵前的金屬台上擺著精密的儀器,她的聲音冷靜而專業:
“第73次適配實驗,受試者生命體征穩定。”
第三麵鏡子轉向淩安,鏡中是刺眼的手術燈,他戴著無菌手套,手持手術刀,對助手說:
“準備剝離術,注意保護神經束,這是第12例成功案例就能申請專利了。”
鏡光散去,三人站在湖邊,久久無言。
那些畫麵比迷霧中的低語更清晰,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真實感。
“特彆行動隊……實驗……專利……”
薑玉華低聲重複著,突然看向淩安。
“你剛才在鏡中,像個醫生。”
淩安點頭,指尖還殘留著握手術刀的錯覺:
“你像個……警察?風心則像個研究員。”
趙風心望著湖麵自己的倒影,喃喃道:
“如果這些是真的,那我們在原來的世界,過著和現在完全不同的生活。”
阿木突然輕笑出聲:
“不管原來是什麼,現在不都一樣在趕路嗎?”
他指了指湖對岸。
“你們看,那裡有座橋,通向穀外。”
眾人望去,果然見湖麵上架著一座玉石橋,橋的儘頭隱在薄霧中,隱約能看到成片的建築輪廓。
“走吧。”
薑玉華率先邁步,踏上玉石橋時,腳下的玉麵突然亮起,映出他鏡中的製服身影,與他本人重疊了一瞬。
他踉蹌了一下,扶住橋欄才站穩,臉色發白。
“剛才……好像被塞進了另一個人的身體裡。”
淩安和趙風心依次上橋,同樣經曆了重疊的眩暈。
當三人走到橋中央時,湖麵突然掀起巨浪,三道水柱衝天而起,化作鏡中那三個身影,手持武器擋在橋前。
“你們想走?”
鏡中薑玉華的身影冷笑
“連自己是誰都記不清,憑什麼離開?”
“留在這裡,守住鏡湖,才是你們的宿命。”
鏡中趙風心的聲音冰冷,手中儀器泛著危險的紅光。
鏡中淩安則舉起手術刀:
“或者,讓我解剖看看,你們的身體裡,到底藏著多少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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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水翻湧,穀地裡的藤蔓再次瘋長,將退路封死。
薑玉華握緊石刀,與身邊兩人交換眼神,這一次,他們沒有猶豫。
“我們是誰,不由倒影決定!”
薑玉華的石刀劈向鏡中身影。
“我們要去哪裡,自己說了算!”
趙風心的石矛直刺紅光儀器:
“過去的影子,彆想困住現在的我們!”
淩安則繞到側麵,將回魂草的汁液潑向鏡中淩安:
“這些記憶,我們會自己找回來,不勞你費心!”
橋麵上光芒爆閃,真身與倒影的碰撞激起層層漣漪。
當鏡中身影被擊碎的瞬間,玉石橋劇烈震動,湖麵上的七彩光芒全部湧入三人身體。
這一次,他們沒有眩暈,而是清晰地看到了更多畫麵。
薑玉華在警局遞交辭呈,趙風心銷毀實驗數據,淩安摘下白大褂走出醫院……原來他們並非被動遺忘,而是主動舍棄了過去。
“因為想追尋更重要的東西啊。”
薑玉華喃喃道,握緊了身邊兩人的手。
巨浪平息,橋對麵的薄霧散去,露出一片繁華的城邦。
三人相視而笑,朝著城邦走去,身後的鏡湖漸漸恢複平靜,隻留下阿木在橋頭揮手:
“等等我啊!”
他們知道,前方的城邦裡,一定有更多關於過去的線索,但此刻,他們更在意的是並肩前行的彼此。
畢竟,比起被過去束縛,共同走向未來,才是更重要的事。
城邦的輪廓在晨光中逐漸清晰,青灰色的城牆綿延數裡,城門上方刻著溯洄城三個大字。
城門口人流往來,穿著各異的人們臉上帶著市井的煙火氣,與他們一路走來的荒蕪景象截然不同。
“這裡……好像什麼都有。”
趙風心望著城內錯落的建築,既有飛簷翹角的古樓,也有嵌著玻璃幕牆的新式房屋,空氣中混雜著食物的香氣與金屬摩擦的聲響。
薑玉華注意到守城的士兵腰間掛著的徽章,與鏡湖中特彆行動隊的銀徽有幾分相似,隻是圖案換成了溯洄城的城徽,一朵半開的蓮花。
“小心些,這裡的水太深。”
他低聲提醒,握緊了石刀。
淩安扶著阿木,目光被街角的藥鋪吸引:
“我去看看有沒有能讓阿木恢複得快些的藥材,你們先找個住處。”
分散前,三人約定在城中心的鐘樓彙合。
薑玉華與趙風心沿街而行,發現這座城像是被時間揉碎後重新拚接而成。
賣糖葫蘆的老漢推著古舊的木車,身旁就是播放著影像的巨型光屏。
穿長袍的學者與戴機械義肢的工匠討價還價。
巷尾的茶館裡,說書人正講著三勇士破鏡湖幻象的故事,台下聽眾的喝彩聲震得屋頂發麻。
“他們在說我們。”
趙風心駐足。
說書人口中的薑勇士果敢勇猛,趙勇士智計過人,顯然經過了藝術加工,但那些細節又真實得可怕,仿佛有人一路尾隨記錄。
薑玉華抬頭看向光屏,上麵正滾動播放著本地新聞,主持人播報著城外迷霧森林異動,疑似遠古能量複蘇。
畫麵中一閃而過的藤蔓,正是他們曾砍斷的低語藤蔓。
“這座城,在監視著所有外來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