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老的話像一塊巨石砸進死水,激起的卻是絕望的漣漪。他氣呼呼地一甩袖子,對沈仲齊道:“沈先生,你也看到了!這小丫頭……我救不了啊!心死莫大於哀,她這不是病,是魂散了!老夫……老夫無能為力!”
“救不了”三個字,如同最終判決,讓秦祀猛地仰起頭,死死咬住牙關,才沒讓那哽咽衝破喉嚨。後悔嗎?蝕骨的悔意幾乎要將他吞噬。可大女兒會原諒自己嗎?答案清晰而殘忍地刻在他心上——不會。他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秦時聽到這句話,一直強撐的沉穩冷靜瞬間崩塌,雙腿一軟,直接跌坐在地,一股滅頂的無力感席卷全身,讓他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不會的!不會的!”秦誌鳴像是被踩了尾巴的幼獸,猛地衝上前,一把抓住莫老的衣袖,眼淚鼻涕混在一起,哽咽著哀求:“莫爺爺!您一定有辦法的!對不對?求求您了,救救我姐姐!救救她好不好!我不能沒有姐姐!”他的哭聲裡充滿了少年人獨有的驚慌和真摯的恐懼。
秦詩施也被“無能為力”、“救不了”這樣的字眼嚇壞了,她跑到秦祀麵前,扯著父親的褲腿,哇哇大哭:“爸爸!爸爸!我不要姐姐離開!我不要!”
可此時的秦祀,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悔恨與絕望中,對腳下小女兒的哭求充耳不聞,依舊維持著仰頭閉眼的姿勢,腦海中反複回響著妻子臨終前虛弱的叮囑——“照顧好……孩子們……”他做到了嗎?他徹底搞砸了!
莫老看著眼前這混亂痛苦的一家,沉重地搖了搖頭,蒼老的臉上滿是無奈與悲憫,他輕輕拍了拍秦誌鳴的手:“娃娃,爺爺也很想救你的姐姐啊……可是,心燈已滅,回天乏術……老頭我,真的沒辦法了。”
沈仲齊沉默地看著這一切,沒有過多動作。沈儒則試圖將失魂落魄的秦時從地上拉起來,想帶他暫時離開這令人窒息的地方。
而就在這片混亂與絕望交織的時刻——
一個清晰、冷漠,帶著濃濃厭倦的女聲,突兀地在客廳裡幾個人的腦海中同時響起:
(他們這樣……是想救我嗎?)
緊接著,是那個他們之前聽到過的、略顯機械的聲音回應:
【顯而易見是的,宿主。】
(嗬……讓我死了,才是最好的“救我”。)
這對話如同驚雷,在莫老、沈仲齊、沈儒腦中炸響!三人臉色驟變,驚疑不定地環顧四周,最終目光齊齊聚焦在秦語房間的方向!
“誰?!誰在說話?!”莫老失聲問道,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
秦祀終於睜開了眼睛,看著眾人驚駭的表情,他慘然一笑,聲音沙啞地解釋:“是的……莫老,沈先生……我大女兒,自從那次……自殺後,身體裡好像就多了個什麼東西,自稱‘係統’……我們,我們還能偶爾聽見她的……心聲。”
“係統?心聲?!”莫老先是大驚,隨即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渾濁的老眼裡猛地迸發出一道精光,“有救了!或許還有救!”
秦祀像是瀕死之人看到了希望,急切地看向莫老:“真……真的嗎?莫老!”
莫老卻迅速冷靜下來,他冷冷地瞥了秦祀一眼,語氣沒有絲毫緩和:“你也彆抱太大期望!不是老夫有辦法,是那個什麼‘係統’!是它在吊著你女兒的命!但是——”
他話鋒一轉,語氣凝重如鐵,“如若你女兒自己還是一心求死,沒有任何活下去的念頭,那就算神仙來了,也拉不回一個決意赴死的人!解鈴還須係鈴人!你們……好自為之!”
說完,莫老不再停留,拂袖而去。沈仲齊從巨大的震驚中緩過神,深深地看了一眼麵色灰敗的秦祀,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無聲地歎了口氣,轉身去送莫老。
沈儒這時才用力將秦時從地上拽了起來,拉到了彆墅外的花園裡。晚風吹拂,卻吹不散心頭的沉重。沈儒再也忍不住,一把揪住秦時的衣領,壓低聲音怒道:“秦時!你他媽之前怎麼跟我說的?‘妹妹情緒不太好’?‘有點小問題’?這叫‘不太好’?這叫‘小問題’嗎?!啊?!她都瘦成那樣了,連頂尖國手都說沒救了!你他媽到底瞞了我多少?!”
秦時被好友的怒火炙烤著,最後一點心理防線徹底崩潰,他雙手捂住臉,痛哭失聲,身體因極致的悔恨而顫抖:“我不知道……沈儒……我真的不知道會變成這樣……我很後悔……你知道嗎?我他媽的後悔死了!我以前為什麼不多看她一眼?為什麼不對她好一點?!”
“現在後悔有什麼用?!”沈儒鬆開他,氣得一拳砸在旁邊的樹乾上,“你妹妹都變成那樣了!你們……你們真是……”他看著好友痛苦的模樣,滿腔的怒火最終化作了一聲無力的歎息,一股深深的無力感同樣席卷了他。
客廳內,秦詩施看著仿佛一瞬間蒼老了許多、眼神空洞的父親,嚇得不敢再哭。秦誌鳴紅著眼睛,走過來默默牽起妹妹的手,將她帶離了客廳。
回到兒童房,秦詩施抽噎著,仰起滿是淚痕的小臉,怯生生地問:“二哥……姐姐……姐姐是不是真的要離開我們了?我不要……我不要姐姐離開……”
秦誌鳴緊緊抱住妹妹,像是要抓住最後的溫暖,聲音哽咽卻堅定地重複著,不知是在安慰妹妹,還是在催眠自己:“不會的……姐姐不會離開我們的……不會的……絕對不會的……”
而房間內,對外麵這場因她而起的風暴,秦語隻是翻了個身,將臉埋進冰冷而單薄的被子裡。
(吵死了……)
係統的提示音依舊頑固:
【當前善意值:1.5%。】
那微弱的百分比,在無邊的黑暗與死誌中,搖曳欲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