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彆急著走啊。”顧徹攔住他,從兜裡掏出一張皺巴巴的傳單,“我這有個劇組,缺個場務,包吃包住,雖然沒工資,但是有夢想啊!”
壯漢看了一眼傳單,又看了一眼顧徹,眉頭皺得更深了。
“《這個男人來自地球》?什麼破名字。”
“我叫張龍,練散打的,省隊的。去年比賽,被人下了黑手,膝蓋廢了,職業生涯報銷。”他指了指自己的膝蓋,語氣裡滿是戾氣,“我現在,隻想打人。”
顧徹笑了。
“巧了!我們劇組,有時候也需要‘用物理方式’解決一些問題。”
“而且,我這部電影,就是要拍給那些瞧不起咱們這些‘失敗者’的孫子看的!”
“你這身力氣,這股不甘心,與其在這裡打沙袋,不如跟著我,去銀幕上,乾一票大的!”
張龍愣住了。
他看著顧徹那張忽悠死人不償命的臉,又看了看他手裡那張比草紙還廉價的傳單。
不知道為什麼,他心裡那股憋了快一年的邪火,好像找到了一個宣泄口。
“乾了!”他把毛巾往脖子上一甩,“反正爛命一條,跟你瘋一次!”
搞定場務!
下一個,燈光師。
顧徹的目標地點,是附近最大的網吧——“巔峰網咖”。
一進門,就是一股泡麵混合著腳臭的熟悉味道,鍵盤的“劈裡啪啦”聲此起彼伏。
顧徹直奔角落裡的一個機位。
一個戴著黑框眼鏡,頭發亂得像鳥窩,眼圈黑得像國寶的哥們,正一邊瘋狂敲著代碼,一邊在跟人語音對噴。
“你懂個錘子的光影構圖!算法都不會用,還敢說自己是專業燈光師?我告訴你,黃金螺旋分割線,知道嗎?蠢貨!你這種人就隻配給鄉村大舞台打追光燈!”
“還有你!你那個渲染參數,簡直就是一坨屎!高光溢出,暗部死黑,動態範圍窄得跟針尖一樣!你家拍恐怖片啊?!”
他一個人,噴得對麵十幾個人鴉雀無聲。
顧徹湊過去一看,好家夥,這哥們兒在跟一個劇組的燈光團隊對線。
他憑一己之力,把對麵整個團隊的技術噴得體無完膚,邏輯清晰,論據充足,還時不時甩出幾個專業名詞,把對麵砸得暈頭轉向。
人才啊!
這不就是妥妥的技術宅嗎?
顧徹等他噴完,遞過去一瓶冰闊落。
“兄弟,看你對燈光這麼有研究,有沒有興趣來我劇組當燈光師?”
那眼鏡男推了推眼鏡,警惕地看著顧徹。
“你是誰?”
“我叫顧徹,一個導演。”顧徹開門見山,“我需要一個能把光玩出花的燈光師,不是那種隻知道把人臉打亮的木頭。”
眼鏡男冷笑一聲:“就你?你知道什麼是菲涅爾透鏡嗎?你知道色溫和照度的關係嗎?你知道怎麼用光來塑造人物情緒嗎?”
“我不知道。”顧徹搖了搖頭,然後指著他的電腦屏幕,“但我知道,你能把這幫所謂的‘專業人士’,噴到連媽都不認識。”
“我這個劇組,沒什麼規矩,就一條。”
“隻要你有本事,你想怎麼‘杠’都行,你想怎麼玩光都行,我給你絕對的自由。”
眼鏡男愣住了。
他叫趙虎,一個頂級的程序員,也是個狂熱的電影燈光愛好者。
他就是因為太較真,把公司上到老板,下到保潔,得罪了個遍,最後被光榮開除了。
“絕對的自由?”他有些不信。
“對。”顧徹點頭,“我的電影,需要天才,而不是聽話的工具人。”
趙虎沉默了。
他看著顧徹那真誠的眼神,又想了想自己那無處安放的才華和被所有人當成神經病的憋屈。
他深吸一口氣,扶了扶眼鏡,鏡片上閃過一道光。
“劇本,給我看看。”
五分鐘後。
趙虎猛地合上劇本,激動得渾身發抖,指著顧徹,半天說不出話來。
“你……你……你他媽的就是個瘋子!”
“但是!我喜歡!”
搞定燈光師!
臥龍鳳雛,已得其二!
就這樣,一個由瘋子導演,過氣影帝,退役運動員,杠精程序員組成的草台班子,就算是初步搭建起來了。
萬事俱備,隻欠東風。
還差一個最關鍵的職位——攝影師。
電影是光影的藝術,攝影師,就是那支畫筆。
一個好的攝影師,能化腐朽為神奇。
一個爛的攝影師,能把林誌玲拍成鳳姐。
“小顧,攝影師的人選,我倒是有個推薦。”
在劇組“總部”,也就是顧徹那不到十平米的出租屋裡,陳冠抽著煙,緩緩說道。
“他叫林楓,我們都叫他‘瘋子林’。”
“十年前,他拿過金雞獎最佳攝影,是圈內公認的天才。他的鏡頭,會說話。”
顧徹眼睛一亮:“這麼牛逼的人物,怎麼會……”
陳冠歎了口氣,彈了彈煙灰。
“天才,總是有點毛病的。他老婆跟一個投資人跑了,從那以後,他就廢了。”
“整天酗酒,把家當都喝光了,相機也賣了。”
顧徹摸著下巴,笑了。
“酗酒,破產,被綠……buff疊滿了啊這是。”
“陳老師,這人現在在哪?”
陳冠掐滅了煙頭,眼神複雜。
“後海的酒吧一條街,垃圾堆旁邊,你大概率能找到他。”
“去找他吧,能不能把他從地獄裡拉出來,就看你的本事了。”
半小時後。
後海,酒吧街。
顧徹捏著鼻子,站在一個散發著餿臭味的垃圾堆旁。
一個男人,正像一灘爛泥一樣,癱在垃圾堆邊上,懷裡還抱著一個空酒瓶,嘴裡模糊不清地嘟囔著什麼。
他渾身臟兮兮的,頭發打了結,胡子拉碴,身上的酒氣隔著三米都能把人熏個跟頭。
如果不是陳冠給了照片,顧徹絕對不敢相信,眼前這個比乞丐還落魄的酒鬼,就是那個曾經驚豔了整個華語影壇的天才攝影師。
顧徹走上前,踢了踢他的腳。
“喂,醒醒。”
那人毫無反應,隻是翻了個身,繼續打著呼嚕。
顧徹皺了皺眉,從兜裡掏出了劇本。
他沒有再叫醒他,而是蹲了下來,就著昏暗的路燈,開始一頁一頁地,輕聲念起了劇本的台詞。
“……如果我告訴你,我是一個穴居人,你會有什麼反應?”
“……我在舊石器時代生活過一萬四千年……”
一開始,那酒鬼還毫無動靜。
但漸漸的,他的呼嚕聲,小了下去。
他的手指,微微動了一下。
當顧徹念到約翰·奧德曼講述自己見過佛陀,與梵高交談的段落時。
那個醉倒在垃圾堆裡的男人,猛地,睜開了眼睛!